看过了大致时间,罗伊斯仔细查看了最近几天的记录,看到前天和大前天的记录时,他的手指在那几行文字上停了下了。
“那两天不是下雨了吗?”他问里奥,“所以你都没拖我出去散步,就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
里奥点点头:“可这上面写着他们做了一整天的活,把中间那部分小径附近都收拾出来了,接下来就是收拾花园门口……”
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确定上面的记录无疑是造假,至少这几天是这样。
“这都是什么记录?下暴雨你们也照样清扫不误?”罗伊斯指着记录上的一行给负责人看,“大雨天花Cao树叶掉得四处都是,你们不等天晴了开工、非要在雨里干活?你们什么时候在下雨天出工了?规定上不是还写着风雨天整理室内花房吗?下着暴雨你们不去花房干活、偏要在雨里浇着、费力不讨好地收拾个没完?那两天收拾花园的是谁?都给我叫来。”
那天当班的四个小工被带进来。罗伊斯和这一帮人周旋了半天也累了,里奥代替他分别审问四个人,他不按常理出牌询问,小工们回答的乱七八糟,很快露出马脚,说他们不知道日志上是怎么记录的,那几天他们早就做完了原本的工作,应该进行下一步清扫,负责人却说不着急做,他们有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都没工作可做,一直懒散地磨蹭着反复修剪这一个地方。
罗伊斯恼怒不已,正要发作,施魏因施泰格结束了议事,提前过来了,他本来要回皇后宫里,听侍从说里奥来看罗伊斯,自己也过来了。
施魏因施泰格一进门就见到满屋子的人,罗伊斯正觉恼火,他厌恶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施魏因施泰格来了他也没做出可怜相,抱着女儿不说话。
“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都在这儿?”
里奥看了眼特尔施特根,后者讲述了事情经过,嫌疑已经都堆在花园中各事务安排的负责人身上了,施魏因施泰格叫来那人亲自问了几句,他只回答说是自己工作失误,并不承认是有心为之。
“是不是有心都伤了皇嗣,罪不可恕,但如果你说出是谁指使,我会从轻发落。”
“没有人指使,年纪大了,工作上也有疏忽了……但这件事牵扯不到旁人,请陛只责罚我一人吧。”
“无论你说不说这件事都要查,和你有关系的人一个也跑不了,”施魏因施泰格挥挥手,让侍卫把他带进牢里,“尽快查他都和什么人有来往,列一张名单给我。”
侍卫领命去办了,施魏因施泰格转向罗伊斯:“我会查清楚的,马尔科,不会委屈你。”
罗伊斯只点了下头,他从不会像波多尔斯基或拉姆那样表现出对施魏因施泰格的热情,况且这件事也很难说会查出真相,宫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太多了。
施魏因施泰格要的名单很快统计出来了,因为有明确的奖赏和惩罚措施,众人不敢隐瞒实情,知道什么都一吐为快,反正负责人已经呆在监牢里,这辈子也不可能出来了,有怨气的更是知无不言,所有j-i毛蒜皮的小事都说上一通,名单越拉越长,把没嫌疑的人筛掉又用了几天。
里奥让特尔施特根盯着这件事的进展,一天早上他和施魏因施泰格正吃着饭,特尔施特根过来说事情有眉目了。
“有进展了?”施魏因施泰格问。
“有进展,也算是结束了,”特尔施特根答道,“负责调查的连夜筛选名单上的人,昨天半夜的时候查到花园的负责人和拉姆宫里的一个宫女走得很近,近到惹人怀疑,据说两人说话时还常常避着人,有几次被撞见过,还有人见过那宫女去过两次花园——”看到两人惊讶的神色,他补充道:“但昨天夜里就传来消息,侍卫们想去把那宫女带走审问的时候,发现她已经离宫了。拉姆殿下说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离宫的,说她自己偷偷跑了。”
“菲利普?”施魏因施泰格问,“会——会是他吗?是他cao纵了这件事?”
里奥和特尔施特根都不回答,事情到了这般田地,一眼就能看出是拉姆指使,他买通了宫女和花园的负责人,只要给上一笔他们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能保证全家老少一辈子不愁吃穿,就算是要上绞刑架也有人愿意冒险。
但施魏因施泰格和拉姆是多年的朋友,让他怀疑自己朋友的品行、想象他害了罗伊斯的孩子,这种事对他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你要是有什么疑问,问问菲利普不就好了?也让马尔科到场,他还受着委屈呢,这次是摄入的剂量小,不然别说孩子,连他自己命都没了。”
“可菲利普——他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可能其中还有别的缘故,别急着下结论,马尔科的事不明不白呢,没人为这件事负责,他也很委屈。”里奥劝道。
施魏因施泰格这天恰好没事,早饭后和里奥一起去了罗伊斯宫里,里奥对他说了事情经过,施魏因施泰格让人传拉姆过来,罗伊斯已然认定拉姆就是背后cao纵的人,自拉姆进门后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昨天侍卫已经去过你宫里了,事情经过你也知道了,”施魏因施泰格问,“那个宫女是怎么回事?自己跑了?”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波多尔斯基,他会表现得理直气壮,或做出无辜、委屈的样子,拉姆和他伪装的方式不同,他看上去十分困惑,并为自己被无端拖下水和受牵连感到焦虑又害怕。
“她只是个平常的仆人,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或许是有私情也说不定……但这件事我不知情,陛下,我没有害马尔科。”
“有私情?”罗伊斯冷笑一声,“推得真干净,自己的人都管不住,出了事不知道、逃跑了也不知道,你要是管不住宫里人,干脆别让人伺候了。你的仆人买通花园的人,在我经过的地方四处撒药,他们害了我有什么好处?”
“让我的人去做这种事不是太明目张胆了吗?”拉姆反问,“我在宫里过得好好的,犯不上做这些。”
“所以不是你指使,我就是白白倒霉了?”罗伊斯瞪着他,“已经派人去追你逃跑的心腹了,无论追不追得到,都要有人为这件事负责,她是你宫里的人,你不能一点责任都不负。”
“这和我没关系,我不知道他们在捣什么鬼。”拉姆垂下眼睛,貌似谦恭。
“所有嫌疑都指向你,你一口咬定不是你做的就和你没关系了?”罗伊斯追问,“当初你和波多尔斯基还口口声声把嫌疑向皇后身上引,没想到这么快就穿帮了、诬陷皇后的证据还没准备好是吧?”
“马尔科,别说的太过分,”施魏因施泰格息事宁人地说,“菲利普,你怎么说?”
“确实不是我做的,陛下,我对这些都不知情。”拉姆沉稳地望了施魏因施泰格一眼,又低下头去。
“菲利普确实有嫌疑,但还没有确切证据说就是他做的,”施魏因施泰格说道,“我们已经派人去追那个女仆了。”
“牢里已经关着一个了,还不是死咬着牙什么都不承认,抓回来也不见得有用,”罗伊斯瞪了拉姆一眼,“也不知道人能不能找回来,现在这件事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施魏因施泰格为难地看着拉姆,拉姆恭顺地低着头。
“陛下,我没害过马尔科,这件事还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的事不是多了?”罗伊斯低声嘟囔,“害了人没证据,被栽赃也没证据,所有人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的声音恰到好处,房间安静,大家都听到了。想起之前莫名的栽赃,施魏因施泰格看了眼里奥,里奥也不看他,望着一旁。
施魏因施泰格长叹一声,“菲利普,你宫里的人出了事,就算与你无关也要负责任,无论怎么说也是你管教下人无方。”
“确实是我没管教好下人,我认罚,”他低声说道,声音拿捏得恰到好处,仍旧彰显自己清白无辜,却透着忍辱负重不得不代替别人受罚的意味,“但这件事中有嫌疑的并不只是我一个,还有皇后,同样都是没有确切证据,陛下不能只让我一人受罚。”
“我有什么嫌疑?”里奥问,“我只是带马尔科出门散步,又不是我的仆人和花园里的人勾结、故意撒药。”
拉姆还未说话,这时波多尔斯基忽然进门,说道:“陛下,那两人什么情况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他们一个跑了,一个不肯说,菲利普让自己宫里的人做这种事未免太蠢,那宫女又不是他的贴身仆役,很有可能是被其他人收买的。”
“‘其他人’指的是谁?”罗伊斯问。
“我没有针对某个人,只是说很多人都有可能。”波多尔斯基说,走到会客室中间,对施魏因施泰格和里奥行了个礼,“陛下,皇后。”
“明明就是拉姆买通花园里的人,你还要推到皇后身上去?”罗伊斯问,比里奥自己还激动,“你们栽赃陷害他上瘾了是不是?”
“马尔科,卢卡斯,说话别失了分寸。”施魏因施泰格打断他们。
“我有嫌疑不假,但皇后也有,”拉姆望着里奥,“我宫里偷偷跑了个女仆就说是我的错,但马尔科是和皇后一起出门后才忽然早产的,我们的嫌疑一样大。”
罗伊斯又要开口,里奥向他摇了下头,他不想争论,不想再在这件事中纠缠不清。他没说话,施魏因施泰格忽然说道:“不要总是诬陷皇后,尤其是这种没有证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