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欠我任何东西,哪里来的补偿呢?”里奥笑道,低下头去和他亲吻。
这寒冷又不近人情的地方,这食物糟糕、尽是陌生人和冷漠与敌意的地方,让他烦躁和不适的东西那样多,但只要与爱人单独相处,里奥就可以一次次确定自己并不后悔,他为所爱之人来到这里,他人的疏远或敌意都不重要,他们不能阻止他的生活与爱情。
窗外依旧狂风大作,大雪在沉寂半个夜晚后又开始肆虐。
上卷
第一章
在马背上颠簸一整个月后,施魏因施泰格和随从们改换船只。航海经验丰富的船长履行承诺,在狂欢节的第一天晚上、趁着夜色将他们送进巴塞罗那的港口。
在拜仁继位五年后,施魏因施泰格首次以君主的身份访问他国、开展外交。他不远万里来到异域,希望在巴萨寻求支持——在政治上的友好之外,他们同样渴望贸易往来,拜仁的商人准备好了货物,正驾驶着沉重的货船向巴塞罗那缓缓驶来。施魏因施泰格的父亲在位时一直致力于与邻国关系的改善,但几件y-in差阳错的小事让他们和巴黎日耳曼等邻国一直无法开展对话,施魏因施泰格只得向更远的国家伸出橄榄枝。但巴塞罗那与拜仁素来没有来往,与众臣商议后,施魏因施泰格决定先于商船抵达目的地,在城中暗访几日,探探口风,然后再进行正式拜访。他们选了狂欢节作为抵达的日子,这时巴塞罗那人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不会有人注意他们。
这次来到巴塞罗那,施魏因施泰格带了五十人一同前往。但潜进城中不宜人多,施魏因施泰格只带了穆勒和特尔施特根两人,换好当地的衣服后就出发了。
他们混进城中时已经是午夜,巴塞罗那大街小巷都如白昼般热闹,街上的人摩肩接踵,狂欢的氛围影响了他们,穆勒跟随过往的人群大声哼唱他不知道歌词的歌,年纪小的特尔施特根更沉稳,不做声地观察着周围。
“夜里也这么暖和,”施魏因施泰格说,暖风阵阵,卷着夜间植物的清香,“这里气候真好。”
“家里从没有过这么好的天气,”特尔施特根说,“如果好天气也能交易买卖就好了。”
人群的喧哗很快让他们无法继续交谈下去。人们带着面具,脸上涂着油彩,随着乐器的敲打当街载歌载舞,孩子们穿着奇装异服互相追跑。施魏因施泰格放缓脚步,这样的夜晚虽然吵闹,却让人感觉自由和安逸。富饶又美丽的国度,他想着,希望在这里的行程能顺利,也将富饶带给我的人民。
施魏因施泰格正沉浸在思绪中,这时忽然传来清亮的马蹄声,他向南侧清冷的街道看去,两个人骑在两匹马上先后疾驰而过,他心下好奇,立刻跟了过去,穆勒和特尔施特根也赶快跑过来。他们刚跑过一条小巷,就来到一片宽阔的广场,两匹马的距离越来越近,忽然间后面那匹马上的人扬起鞭子甩出去,缠在前面那人的脖子上并将他从马上一把拽了下来,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好厉害……”穆勒叹道,施魏因施泰格目不转睛地看着。
滚到地上的人被勒了脖子,咳嗽着呼哧呼哧喘气,也站不起来了。马上的少年一动不动地望着,月光笼罩在他身上。距离太远,施魏因施泰格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判断他年纪大约在二十岁上下。
更多马蹄声传来,另外两人骑马追到少年身边。
“您没事吧?”先来到少年身边的是个随从,看到少年毫发无伤后松了口气。另一人赶来后立刻下马,用绳索将地上的人牢牢捆住。
“没事,把他带回去。”少年答道。
“其实您不必亲自动手。”那侍从模样的人说,这次对方并未答话。
“他们在干什么?”特尔施特根问。
“大概在抓自家逃跑的奴隶?”穆勒猜测。
“巴塞罗那没有奴隶,”施魏因施泰格说,“看穿戴也不像,倒更像是士兵……”
那人被捆好后由第三人带走了,这时通向广场的另一条路上忽然传来大批人马的声响,马上的少年似乎不想和他们碰面,立刻掉转马匹,和随从一起离开广场。当施魏因施泰格发现他们正冲着自己藏身的巷子走来时,想要寻找藏匿的地方已经太晚了。骑在马上的少年从三人面前走过,穆勒和特尔施特根立刻看着砖墙,不和他发生眼神接触,但施魏因施泰格却忍不住盯着他看。少年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自己的随从,后者立刻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偷偷摸摸躲在这里?”
“我们是这儿的居民,参加狂欢。”施魏因施泰格回答。
随从的脸色骤然变了,少年也回过头来看他。这时烟花忽然在夜空中炸开,马儿受惊嘶鸣一声,高高抬起前蹄,施魏因施泰格正担心他会摔下来时,少年拉住缰绳,仍稳稳地骑在马上。耳边充斥着远处人群欢闹的喧哗声时,施魏因施泰格看清了男孩的脸。他盯着自己,尽管在夜色中那双眼睛也目光如炬,年轻的脸庞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威严和无畏。他穿着刺绣锦袍,身披黑色斗篷,气度不凡,一看就知道是贵族人家的孩子。
“异乡人,”随从听出他的口音质问道,“你从什么地方来?”
“我是巴塞罗那人,从我曾祖父开始我们就住在这里了。只是说话还有口音罢了。”
“真的?你们住在什么地方?”那随从继续问道。
“花园街十五号,我们做香料生意。”施魏因施泰格说道,他们编排过一整套说辞,所说的地址也确实是他们在城里的一个联络处。穆勒和特尔施特根继续低着头,等待着事情结束。
随从转过头去看少年,后者冷冷地回望,用施魏因施泰格听不懂的加泰语说道:“我不相信他们,守卫军应该还没走远,叫他们回来把这些外国人带回去查清楚,说不定又是j-ian细和叛徒。”
特尔施特根学过一些加泰语,他刚刚惊讶地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那侍从大叫一声“广场北巷还有j-ian细!守卫军!”
听见不远处的s_ao动和脚步声、马蹄声,施魏因施泰格对穆勒和特尔施特根使了个颜色,三人立刻飞奔起来,希望混进狂欢的人群后逃回船上,但刚跑出几步,施魏因施泰格就被鞭子狠狠地打在小腿上、缠住了腿绊倒在地,他站起身想要继续逃跑,少年却拉着鞭子向后扯去,让他再次摔倒。
这时守卫军已经跟了上来,将施魏因施泰格团团围住,侍从没有拦下特尔施特根和穆勒,他们混进人群中,守卫军冲了过去,勒令所有人停下脚步,他们要开始搜查,但狂欢的人们喧哗声太大,没有多少人理会他们的话。
守卫军抓住施魏因施泰格,为他戴上手铐。
“我是巴塞罗那人,我也住在这里!”施魏因施泰格对少年大声说道,少年垂眼望他,冷冷说道:“对他们解释吧。”说罢,他拉了下缰绳,进了另一条巷子后消失了,他的随从也跟了上去。
“他是什么人?”施魏因施泰格问身旁的守卫,一个首领模样的人说道:“担心你自己小命吧,再嚷嚷我就把你的嘴堵上。”
刚来到巴塞罗那就进了监狱,他也算是做了前辈们都没做到的事了,施魏因施泰格想。他既不害怕也不担忧,知道穆勒和特尔施特根会想办法救他出来,而且在监狱里说不定会听到更有趣的事。
施魏因施泰格被带到位于城郊的监狱,他被丢进一个单人隔间里度过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时他还没睡醒,连饭还没吃就被带去一间审讯室,让他惊讶的是,昨晚骑在马上的少年竟然也在那里。他换了装束,穿着一身白色衣袍,与监狱这肮脏破烂的地方格格不入,现在正远远地坐在审讯室的角落,手中捧着一杯热茶。一个审讯官模样的人坐在桌旁,另一个看上去像个小头目或负责人。
“姓名,年龄,职业,住址,家中还有什么人。”
施魏因施泰格刚在椅子上坐下,穿黑衣服的审讯官问道。
“马克·库尔特,二十七岁,商人,住在花园街十五号……”
他按照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起来,审讯官和那负责人轮番问他各种问题,他回答着,眼睛不住地瞟向坐在他们身后的少年。
半个小时后,施魏因施泰格回答了审讯官的所有问题,他们看起来也没什么可问的了,这时少年示意他们先出去,他自己走到施魏因施泰格面前盯着他。
“你回答了很多,答案滴水不漏,像是在背书,”他说,“我不信任你,异乡人,你不属于这里。”
施魏因施泰格仔细打量着他的面庞,这一次,在监狱昏暗的灯光下,他清楚地看到少年的相貌。他只有二十一二岁的样子,眉清目秀,器宇轩昂。他的头发呈深棕色,眼睛下陷,眉骨在上面留下y-in影,鼻梁宽且又高又直,像是人们所说固执的象征,他的嘴唇很薄,脸颊的线条柔和,让他看上去还像是还未长大,人们更愿意将这样的人定义为少年,但他的气场早已透露出他不再是个孩子的事实。
“你对‘异乡人’有什么偏见吗?”施魏因施泰格问。
“原本没有,”少年答道,“但他们威胁到我们,我就没办法没有偏见了。”
“谁威胁了你?”施魏因施泰格说,语气仿佛切实为少年的安危担忧一般,对方没有答话,他继续说道:“我保证我不会以任何方式威胁到你。”
“我没有办法证明你说的是事实。”
沉默片刻,施魏因施泰格问:“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我不会告诉你,除非你告诉我你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少年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