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家中没有任何人等待自己,他甚至有种轻松的感觉。那才是他的生活,去拜仁之前的生活,没有人要牵挂,也没有人等待他。
拜仁。偶尔他会想起那地方。这一辈子的等待都花在那三年里了,等施魏因施泰格上朝回来,等他出门回来,等他从其他妃嫔宫中回来。一想到这些里奥就感觉压抑得喘不上气,他推开窗户深吸着花Cao的香气,但那些记忆并不会就此离去。
有一次施魏因施泰格说,早知皇马军营中的那一切会发生,他一定不会让里奥离开拜仁。
里奥忘了他们说这些话时两人在做什么,他只记得自己未加思考就脱口而出:“在拜仁的生活是另一种折磨,刀刺在手心还是手背没有区别。”
他记得那时施魏因施泰格错愕的脸庞。里奥后悔不迭,他并不想提起拜仁的日子,施魏因施泰格却忽然说到这里。后来施魏因施泰格又道歉,里奥也不得不再一次告诉他自己并没怨他。
无论他喜欢与否,拜仁的三年都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甚至也是他生命的一部分。那时的经历和感觉造就了今天的自己,无论好坏,这都是他。
回想起那时,里奥第一个想到的竟是克洛泽。他想要算算距离流产已经过去多久,可他恍惚间怎么也想不起来,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失去孩子固然让他痛心,但到今日,他已经不再恨克洛泽了。他做了该做的事,自己报复了他,就算是扯平了。那时恨得刻骨铭心,恨不得让整个拜仁一起陪葬,现在想起来,失去孩子的痛苦竟然消失了,他为此感觉愧疚,仿佛对痛苦的遗忘是对那孩子的不尊重,但里奥越来越明白,痛苦不能带来任何东西,他没必要一味抱着那些感情,正如没有必要记挂着爱情。
y-in霾和漫天大雪,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这几乎组成了对拜仁印象中的一切,尽管里奥也清楚那里并不总是下雪或y-in天,可记忆却总是灰色的,连他和施魏因施泰格的甜蜜也都在暖而暗淡的y-in天中或壁炉的火光里。他不可能清楚地分离爱情和生活,恼人的人和事搅乱了他的世界,感情也无法永远澄澈光洁没有杂质,它跟随着世界扭曲,最后面目全非。爱情需要照料,需要温室和处处护上软壁的环境才能生长,一旦被生活的琐事磨损,就会很快消失殆尽。
有意彻底将爱情从生活中刨除时,拉基蒂奇开始频繁出现在他家中。
里奥并不介意他的到来,他始终将拉基蒂奇当做朋友和一起战斗的伙伴,他过于迟钝,于是这花费了他半个月的时间和拉基蒂奇的两份莫名的礼物,才让里奥想起拉基蒂奇是喜欢自己的,尽管他早就拒绝过,但年轻的副将并不死心。
回到巴萨后里奥很少思考自己的事,在拉基蒂奇一次又一次来到自己家中后,他忽然发现自己为什么这样欢迎他的到来。他的金发和施魏因施泰格并不像,却让自己一次次想起他。很多时候拉基蒂奇都在长篇大论说着什么,里奥并没在听,他只是喜欢拉基蒂奇在自己身边时的感觉。
半个月后,里奥到底终止了他们的见面。他可不敢说拉基蒂奇让他想起施魏因施泰格,那年轻人说不定会不顾一切地说他愿意当替身,里奥能想象出那场景。他总归劝好了拉基蒂奇,又回到没有任何恋情因素掺杂的生活中,并想到自己或许已经不会再恋爱了。
在施魏因施泰格离开自己的生活三个月后,里奥在一天下午见到了他。里奥和内马尔从城外刚回来,他们的队伍浩浩荡荡走过街市,路过施魏因施泰格的香料店时,里奥见到他和两个客人正在交谈,他没看到自己,里奥贪恋地看着他,直到不得不回过头来。他忽然想到今天是他们初遇的日子,他想跳下马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拥抱施魏因施泰格,像他们过去那样庆祝这一天,但这次他没有理由这样做,只能任由白马带着自己走过长街,回到无人等待他的亲王府中。
与爱情一同到来的是苦涩。他不需要镜子,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一清二楚那些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伤疤都在那里。这就是为什么不让你再和任何人相爱,他对头脑中的声音训斥道,为爱情隐忍和后退,为施魏因施泰格几乎扭曲了自己,那些怒火中烧的时刻和压抑y-in沉的感觉似乎会随时回到身上,可他要的不是爱情,只是施魏因施泰格。让他回到自己身边,别管他会带来什么。
几天后,里奥在书桌的抽屉中发现施魏因施泰格的戒指。那是他被皇马拷打时被拉莫斯抽掉的,几乎打下了他手上的一块r_ou_。里奥忘了把戒指还给他,一直放在自己的行装里,直到带回都城。
他拿出戒指,几乎想也没想就套在手上。他忽然很想见施魏因施泰格,一刻也不能等。
里奥立刻骑马出门,来到施魏因施泰格的香料店,说自己对他有话要说。后者看到他时瞠目结舌,立刻把他带到楼上自己的房间中。
里奥在算不得宽敞的卧室中转了转,坐到床上。其实他并没想到自己要说什么,但人已经来了,他只得临时想出一句话来。
“想要我吗?”他问。丢掉客套和拐弯抹角。
施魏因施泰格这次不再考虑了。里奥为什么这么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未来会怎样,他才不要浪费时间去琢磨。
“想。”施魏因施泰格立刻搂住他,狂乱地和他亲吻起来。
“别在这儿!”里奥推开他,站起身来,“跟我到亲王府去。”
施魏因施泰格立刻跟着他下楼,直奔亲王府。在路上他终于有了思考的时间,他猜想自己会不会在□□之后就被赶出来,但就算如此,他也不在乎了。
里奥带着施魏因施泰格回到家里,卧室的门刚关上,两人便纠缠到一起。他们热切地探索对方的身体,在鲜少的空隙里对之前几个月的执拗产生几分困惑不解,仿佛昨天还清心寡欲的那个从来都不是自己。
(r_ou_渣略)
他换好衣服,在早餐送来后把它们端进卧室,等着里奥醒来一起吃。在等待的时间里,施魏因施泰格刻意将“未来”“我们”等字眼挤出脑海,他们共同生活的愿望因太过美好而显得奢侈和狂妄,他小心收好那些想法,将注意力转移到房间的装饰上,但大脑并不会如他所愿就此作罢,他想起几个月前的自己,那时他步步紧逼,决意要留在里奥身边,要让里奥再次接受他,甚至半夜时溜进亲王府中,想到那时的画面施魏因施泰格不禁有种荒唐感,他已经不会追着里奥要一个结果了,他只能用一句有些r_ou_麻又无比真实的话来总结,他只希望里奥有安稳生活,只要他快乐,他做什么都好,和谁在一起都好。
到了这时,施魏因施泰格才发现自己已经连嫉妒都不会了,他清楚没有人能替代自己,他和里奥经历过的一切、给与彼此的一切都是其他人不能代替的,如果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里奥身边有了其他人,他也不会认为自己输给了任何人——哪怕只是输输赢赢这些字眼,现在看起来也很荒诞了。他只要里奥快乐。
里奥醒来时摸索着空荡的床榻,他带着施魏因施泰格已经离开的不满睁开眼,却看见他远远地坐在桌旁,正发着呆看自己。
“你跑到那儿去干什么?”他问。
听了这话施魏因施泰格呆了一下,似乎指望着里奥在对屋子中的另一个人说话。这句话并不是个祈使句,他却将这当成命令,走回床边,里奥的手伸到外面,蛊惑似的碰着他的衣领和脖子,在施魏因施泰格看来这都是引诱和暗示,里奥的胳膊比在拜仁时精瘦了不少,手腕的骨头更突出,施魏因施泰格攥住他伸来的胳膊,虔诚地吻着他的手腕和拿出突出的骨节。
“你的戒指,”里奥动动手指,“我下属找到的,在拉莫斯关着你的牢房里。”
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给了施魏因施泰格刺痛的会心一击,里奥早已丢掉婚戒,现在他戴着自己的婚戒,就像他们仍在从前、从未分开过的时候。他私心想多看一会儿那枚戒指戴在里奥手上的样子,但毕竟不能一直让里奥举着手,他摘下戒指,戴到自己无名指上。
里奥坐起来,向施魏因施泰格伸出胳膊,后者用毯子裹住他抱在腿上,轻轻吻着里奥的脸。
“告诉我你要什么,里奥。”
他在难捱的等待中度过了几秒钟,时间被厚颜无耻地拉长了,听到回答时,施魏因施泰格以为已经过去了半日。
“我要你留下。”
“好,”他答道,久久地吻着里奥,又疑惑地望着他:“可我能留在这里多久?”
“我不知道,随我喜欢。”里奥轻声说。
他永远不会厌倦亲吻这个人。施魏因施泰格吻着他,连他唇上的纹路都一清二楚。他不肯说要自己留在这里多久,未来依旧模糊不清,但明天不重要。
被送回拜仁又回到巴塞罗那时,施魏因施泰格以为他会迎来一场激烈的复合,正如那些老套的字眼分毫不差形容的,重燃激情,他们重新接受对方,许下新的诺言,发誓永不分离。可事实是他们平淡地、仿佛努力避免戏剧化举动一般地复合了。曾经爱情的得来如此轻易,甚至有永远不会用光的错觉,于是他们肆意挥霍,到今日几经周折后,两人都安静下来,小心维护着他们现在的关系,连那是否是爱情都不敢确定。
被爱情惊吓,认定了只要再靠近就会是飞蛾扑火的结局。他们像关系融洽的同居者一样,不温不火地过着日子,亲密也仅限在床上,平常时他们甚至和朋友差不多。施魏因施泰格不想要求更多,他已经将里奥带离过巴萨、在拜仁的皇宫中为他戴上皇后王冠,那时的结局并不好,他更喜欢里奥现在轻松的模样。
在亲王府居住的时间里,施魏因施泰格有很多时间都是自己打发的,里奥要去皇宫,要在家里举办宴席,自己身为外人都不能陪同,他对此没有怨言,将这些时间打发在书房里,等里奥从宫中回来,等他离开宴席,醉醺醺地勾着自己的脖子索吻。
一个月后,每隔三年一次的例行巡视开始了。巴萨都城里留下几名要员主持大局,皮克带着包括里奥在内的几位重臣一同启程去巡视,时间大概要耗费上两个月。里奥按照原来的方式,把施魏因施泰格放在自己的亲卫队里,让他也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