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傅红雪,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实在不想你恨我,把我当成你的仇敌,有些事,就让我把它烂在自己的肚子里吧……
傅红雪知道他在装傻充愣,表面上一派风平浪静,心里却燃起一股无名火,整成这副样子还敢说没事?那要怎样才算得上有事?叶少侠,你多日没有露面,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倒是精进不少嘛。
他按捺着心底潜滋暗长的愠意:“叶开,你说不说实话?”双目利如刀锋,冷冷睨着叶开,形成了一种慑人的压迫感。
叶开扁扁嘴道,“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哎!我说傅红雪,你不会连我的话都不信了吧?”
对方不置一词,面瘫的脸上却分明是写着‘我不信’三个字,清清楚楚地在告诉某人,最好坦白交代,想靠c-h-a科打诨蒙混过关是没有可能的。
面对如此犀利逼供的傅红雪,让叶开无力招架,心里面不断打着鼓,眼珠一转,信口编个瞎话意欲脱身:“啊!我突然记起来,我还有些事得去办,先走了啊。”
刚刚迈出两步,背后便响起一声大喝:“你给我站住!”傅红雪气冲冲绕到叶开身前,用力按在他的肩头,牢牢地钳制住那道急欲离去的身形。
叶开有些吃痛,挣脱一下没有挣开,既然逃避不了,只有硬着头皮去面对,他挑起眉看着对方,平静地问道:“傅红雪,你到底想怎么样?”
傅红雪质问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叶开,你到底想怎么样?几天不见你人影儿,一出现就是让人废了内力,装在棺材里给送回来,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为什么不能跟我说?难道我这个大哥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吗?”
叶开无所谓地扯起嘴角:“都是江湖中人,谁不是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莫说只不过是内力被废了,就算哪一天命没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何必这么大惊小怪的?”
什么那个女人居然把他装棺材里打包送回来?这一手可真是够损的,他还没有死好么!不过她到底想干什么叶开脸上挂着浪子不羁的表情,心里却思索着对方的用意,以季非情满腔的恨意,绝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他。
傅红雪黑着脸地怒斥道:“你这说的什么浑账话!”
听到对方的谬论让傅红雪不禁火冒三丈,难不成只因他们都是江湖人,自己就要时时刻刻做好心理准备,等着不知道哪天,叶开又突然失踪,再让别人把他装棺材里送回来一次?再让自己体会一遍什么叫痛得魂飞魄散?这个混小子,居然说得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他永远忘不掉推开棺盖的那一刻,看到叶开面容惨白,一动不动地躺在里面,带给他的冲击有多么大,绝望与恐惧如洪水决堤一样瞬间袭来,充斥着他全身每一根脉络,每每回忆起,兀自心有余悸,胃肠痉挛,他无法想象,假如叶开真的死去,他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连报仇的力气都没有,一个人,一无所有,一生飘零,像一根无根的Cao,在岁月的长河里随波逐流。
叶开哪里知道对方患失的心情,耸耸肩笑道:“实话而已。”他垂眸瞟向那只依然按住自己肩膀的手,“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傅红雪板着脸回答他:“除非你交代清楚,不然你哪儿也别想去。”他觉得这个弟弟实在让他头疼,怎么以前没发现呢?
叶开拼命甩开了禁锢,“傅红雪!你有完没完!”他生气地喊出来,“我不是小孩子,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他是在乎这个人没错,但他也同样是个成年人,如此霸道专横的言行举止,让他觉得自己不被尊重,这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忍耐底线。
傅红雪也是寸步不让,“就凭我是你哥!我就有责任管教你!”这两句话说得理直气壮,他想当然地认为身为兄长,自是有资格管教自己的弟弟。
叶开听他重点强调‘哥’这个字眼,不以为意地笑笑,反唇相讥,“娘在世的时候,连她都管教不了我,你以为,你这个大哥就管教得了我么!”
傅红雪语塞:“你……”他被叶开堵得无话可说,脸色发青,这种紧张对峙的画面太过似曾相识,过往一些不愉快的旧事趁机借尸还魂,从记忆深处冒出来,一一回放在眼前,在两人的身世未明朗的时候,他已几次见识过叶开对待母亲的恶劣态度,像一只张牙舞爪小豹子,开口就是为了咬人,没想到,如今母亲逝世,受到如此‘待遇’的人会变成他自己。
他确实低估了叶开藏在骨子里的叛逆,也高估了他担任家长的能力,本来思维就不够灵活的他,这下彻底被无理取闹的人逼得忍无可忍,长久以来的沉稳持重,被年轻人的热血冲动所取代,气急败坏之下,猛地高高举起手,掌风激起彼此的发丝飞扬。
叶开心里憋着太多的委屈与痛楚,只因有苦难言,故而一直隐忍不发,却被傅红雪暴力的动作,重重的伤到了心,终是忍不住眼眶一红。
他挺直了背脊,把脸孔往傅红雪面前一仰,瞪着一双泪目,色厉内荏地道:“你又想打我是不是?好啊,你打啊!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打我了,还磨蹭个什么劲?”
“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少主,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冰儿看着僵着的两兄弟,生怕傅红雪真打下去,慌忙在他们中间一拦。
叶开赌气地将冰儿拉到一边,“冰姨,你不要管他,让他打!”他又继续作死地叫板:“打我啊,要么你就打死我,打不死我,腿长在我身上,我去哪儿你也管不着!”
“你说什么!”
“你打我啊!”
“你不要逼我!”
“你来打我啊!我让你打我!”
啪——
—待续—
☆、第 6 章 第五章:酒后真言
傅红雪最终还是一掌打下去了,但不是打在叶开的脸上,而是打向了身畔的石桌,只听得一声巨响,坚硬的物体分化成粉末,力道之深厚,毁灭之彻底,足以说明施力的人究竟有多么愤怒。
一瞬间,室内鸦雀无声。
叶开怔怔地望着满地堆积的石粉,震骇到无以复加,人也冷静一些,他想不到傅红雪的功力精进如斯,如果这一掌是打向他,就不止是痛一下那么简单,估计会脑浆迸出什么的吧……
傅红雪长出一口气,废然的摇摇头,又恢复成平时沉默寡言的状态,掉转身子往外大步而去,他突然间很累,身经百战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疲累过。
他踏出无间地狱,穿过林间石路,长街古道,行至杨常风的墓前,石碑旁有一道漆黑而崭新的牌位,上面篆刻着花白凤三个字,他脱力般的跪坐在地上。
“爹,娘,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叶开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想照顾他,帮助他,可是他为什么要抗拒?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了。”
他席地而坐良久,直到日落西山,天色渐黑,仍是一副沉思的模样,一声仓促的呼唤忽传至耳畔:
“少主!”
他扭头看向来人:“冰姨,你怎么来了?叶开他……他还是走了对不对?”
冰儿摇了摇头,“他没有走,在你离开之后,他就不要命似的给自个儿灌酒,怎么也拦不住,我实在没辙了,只能出来找少主你,还好我没猜错,你果然在这儿。”
“找我有用吗?“傅红雪苦笑一下。
“少主啊……”
“冰姨也看到了,他根本不会听我的话,更不会在乎我这个大哥,我劝他也是白劝,只怕还会适得其反。”
“少主!没想到你看待事情如此肤浅!“冰儿拔高声音,”你居然说那孩子不在乎你?他若不在乎你,怎么会一直跟在你身边缠着你?若不在乎你,怎么会为了你一再顶撞公主?若不在乎你,他又怎么会在你掉下断魂崖后,用……”
“用什么?冰姨你倒是把话说完啊。”刚刚还明显在置气的某人,此刻却在焦急地追问着,难道在他掉下断魂崖后,还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有些事你还是亲自去问他吧,我只能告诉你,他的身体状况真的不太好,经不起他老这么瞎折腾,否则一定会出大问题。”
看着面色忧忡的冰儿,傅红雪的心慌了,没有再多说什么,支起隐隐发麻的两条腿,尽他毕生最快的速度,一阵风似的奔向来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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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地狱的后院,石铺地面满是空了的酒壶,叶开蜷在冰凉的石阶上睡着,脸颊上透着酣醉的潮红色,眼角的泪痕还未干透。
傅红雪赶回来便是这样一副情景,目光触及那道缩成一团的身影,莫名有几分可怜的意味,教他心中一酸,不禁想到:这么凉的天,还敢在这里睡觉,二十岁的人,竟如此不会照顾自己。
他俯下身轻轻地叫道:“叶开、叶开?”
叶开朦朦胧胧地掀开眼皮,半梦半醒之间,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他歪着头很费力的辨认,忽而露出近似稚气的笑容:“奇怪,傅红雪,你怎么跑到我的梦里来了?”
傅红雪不禁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原来叶开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懒得跟一个醉鬼多作解释,只是道:“地上凉,回屋里去睡吧。”
没期望对方回答,便伸手将人从石阶上拉起来,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往里屋走,手上的力度掌握的很好,既能够稳稳托住他的腰身,又不会弄疼他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