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们是兄弟,这样简单的原因,我怎么就没想明白呢……叶开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无声地自嘲。
他在痴心妄想什么?傅红雪不是他,怎么会有他那种离经叛道的想法?
还是,就此结束吧……
正在这时,老远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傅红雪,叶开,你们这两个不肖子,作出这等悖伦忘德之事,竟然还有脸出现在你们爹娘墓前,哼!当真是恬不知耻!”
傅红雪与叶开闻声脸色一变,齐齐循声望去,只见四张陌生面孔的不速之客奔走而至,为首的是一名骨瘦如柴的蓝袍老者,腰间悬挂一柄七星宝剑,本是年高德劭的年纪,说出的话却像藏着尖锐的剑锋,句句刻薄,刺耳诛心。
傅红雪听见老者言语间辱及叶开,担心叶开受不了,立刻怒声喝阻道,“住口!你若再敢胡言乱语,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老者充耳不闻,继续咄咄逼人道,“怎么?你们伤风败俗的事能做,别人却不能说么?今日老夫不但要说,还要当着杨常风的墓,帮他清理门户,除了你们这两个畜生!”
说完,拔出宝剑,其余三人亦亮出兵刃。
何为对?何为错?连他们两个当事人都说不清楚,不过一伙江湖妄人,居然跑来摆出一副替天行道的架势,简直是可笑!
傅红雪挑起剑眉,扫视着四个跳梁小丑,不屑地冷声道,“清理门户?那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
话音未落,傅红雪突然身体定住,有人在他背后点中了他的x_u_e道,这世上,能让傅红雪毫不设防的,除了叶开再无第二个人。
“叶开,解开我的x_u_e道!”
“等我先解决了这些家伙行不行?”叶开越过他的身旁,有些无奈地横了他一眼。
傅红雪用诧异的目光望着叶开,这种轻松如调侃的语调,几乎让他以为时光又退回到从前并肩作战的景况。
叶开将注意力转向四人时,眼中罕见的露出杀机,他从不轻易伤人x_ing命,但这四个人必须死,因为他已猜到,是谁把他与傅红雪的事透露给四人的,无论如何,他决不能让这伙人把消息散播到外面。
叶开的身法快若幻影,夺过老者的剑、继而腾空而起,叮的一响,剑身断为五截,被叶开以飞刀幻影的方式s_h_è 出去,碎片嵌进四人的喉咙,直到毙命,每个人脸上仍布满惊骇之色,他们甚至没看清楚叶开是如何出手的。
天地复归于寂静,淅淅沥沥的雨声,显得格外清晰。
雨天是杀人的最佳时期,再多的血腥,都会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
叶开的手中还握着一柄断剑,那是他留给自己的,即使没有剑尖,但对于小李飞刀传人来说,有它已经足够了。
他转头望向傅红雪,微微一笑,心道:傅红雪,你输给季非情的,我替你赢回来。
叶开手起剑落,朝自己心脏的位置用力刺去,耳边响起傅红雪的大喊:
“叶开,不要!”
傅红雪急忙冲开自己的x_u_e道,用最快的速度狂奔过去,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他只接住了叶开摇摇欲坠的身体。
二人的力量失去重心,一起跌倒在雨水中。
“不要、不要……不要……”
傅红雪爬起来,看着躺在地上的叶开胸膛上c-h-a着一柄断剑,傅红雪只觉肝胆俱裂,浑身都在发抖,仿佛那把剑不止贯穿了叶开的心,也像贯穿了他的心,锥心之痛的感觉,他也体会到了。
“咳咳咳……”
血从叶开嘴里源源不断的涌出,傅红雪看在眼里,几乎已要发疯,为了保住叶开的命,他不惜逾越道德底线,他把什么都豁出去了,可是为什么,到头来,他还是要眼睁睁看着叶开死在自己的面前!
“为什么!叶开,你为什么要这样!”傅红雪吼道。
“我说过,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行,我死之后,傅红雪就还是傅红雪,还可以光明正大的立于天地间。”
“你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傅红雪恍然大悟,他该想到的,他早该想到的,叶开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他。
叶开,你总是拿自己的生命维护我,让我免受世人的抨击,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永远都那么自以为是,你知不知道,我突然有点恨你了……
傅红雪红了眼眸,是因为心疼?还是因为愤怒?或许两者都有。
他紧攥着拳头,咯吱作响,突然冲叶开喊起来,“撑下去,叶开,你听到了吗?我让你撑下去!你不是总说你欠我的吗?那你就通通还给我!什么都没有还清,你凭什么去死?”
叶开本已渐渐意识模糊,听到傅红雪的咆哮,失神的双目又划过一丝清醒的光,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扣住傅红雪的手,紧咬牙关,拼尽最后的力气,将他传给自己的二十年功力还了回去……
“叶开你……”傅红雪没想到,叶开因为他的一时气话,竟然真的要偿还他,又急又悔地道,“不,我不要!我不要!停下,叶开,你马上停下!”
这算什么?叶开,你是要和我两不相欠,还是想让我永远记住,自己到底有多可恨,在你生命的最后时刻,居然是在向你讨债?
叶开没有言语,没有停止,他已没有多余的力气用在别的方面。
利刃穿心,只是简单的呼吸起伏,都会产生让人难以承受的剧痛,更遑论,叶开在这种情况下运用内力,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
这样执着决绝的叶开,让傅红雪感到害怕。
传功的过程,更像是一场漫长的酷刑,煎熬着两个人的身心。
叶开把傅红雪的功力如数归还后,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安心的沉睡过去,手无力地垂落在雨水横流的青石地面上。
傅红雪全身一震,他死死盯着叶开紧闭的眼睛,过了许久,他才下定决心去探叶开的鼻息——不,绝不可能!叶开不会死,他不会就这样离开的!
“叶开!!!”
一声肝胆俱裂的呐喊穿破雨幕。
是他害死了叶开!是他害死了叶开!是他害死了叶开!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在重复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将傅红雪逼至崩溃的边缘。
“叶开,你还在怪我是不是?你是用这种方式惩罚我是不是?我知道是我错了……”
“叶开,你醒过来,醒过来……”
“叶开,你睁开眼睛,我告诉你我一直不敢说的秘密,好不好……”
傅红雪把那具没了生息的躯体拥在怀里,魔怔似的念叨,声音轻得宛如在哄孩子,突然,他跑到父母的墓碑前双膝跪地,声泪俱下地道,“爹,娘,是孩儿做了不该做的事,都是孩儿的错!叶开他是无辜的,孩儿求求你们,不要带走叶开,不要带走他……”
“傅红雪,与其求两个死人,倒不如来求我。”
季非情姿态优雅的走来,几名黑衣下属随行,其中一个人手持黑伞为季非情遮雨。
她瞟了一眼地上的四具尸体,轻蔑地勾唇,他们本就是受她怂恿而来,现在成了冤死鬼,却也怪不得她,谁教他们急功近利,想借着傅红雪与叶开的事端扬名立万,又没那个本事,说到底,他们是死在自己的名利心上。
傅红雪怒视着站在面前的始作俑者,恨得咬牙切齿,“季非情,你还来做什么!你害我们害得还不够么!”
季非情好笑地道,“傅红雪,你朝我发什么火?他可不是我害死的,真正害死他的人——”
季非情语调一顿,突然出手,抓向傅红雪的左腕,微一用力,束袖已被撕破,她强迫他用眼睛去看,那里已没了痴情结的痕迹,“——是你啊。”
傅红雪脸上血色褪尽,一片惨白,却连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季非情所言不错,害死叶开的人是他,如果他当初能多用点心照顾叶开,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不是吗?
这时,季非情又语出惊人,“不过,我可以救活他。”
傅红雪眼里又有了光,惊疑不定地看着季非情,这个女人当真有通天本领,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你真能救得了他?”
“普天之下,除了我季非情,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傅红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鬼使神差地选择相信季非情,问道,“条件是什么?”
季非情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不错,你已经很了解我了,看来日后我们会合作的很愉快,等你再见到叶开时,我会告诉你我的条件。”
她下令让两名下属抬走叶开。
傅红雪将怀里的叶开护得更紧,死也不肯放手,瞪着一旁好整以暇的女人,质问道,“季非情!你要把叶开带到哪儿去!”
季非情道,“自然是能救他的地方。”
傅红雪道,“我要陪在他身边!”他怎能放心把叶开单独交给那个人?
季非情道,“傅红雪,你没资格跟我讲条件,一个月后,到离恨天去接人,记住,一个月,早一天,一个时辰,你都见不到他!”
季非情临走之前,撂下这句话,身形已如同鬼魅一样掠远。
傅红雪回到林中小屋,只见竹篱门上栓着一匹马,他看着十分眼熟,随之想起那是冰姨赶赴魔教时买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