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麦格教授,”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请问——请问邓布利多教授在哪儿?”
麦格教授瞪着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古怪起来:“也许你还不知道,马尔福,邓布利多教授已经——已经去世了,他的葬礼很快就要举行——”
“现在还不能举行!”德拉科焦急地说道,他的音量有点高,旁边的弗立维教授和斯普劳特教授都捂住了嘴,他连忙压低了声音,“抱歉,我的意思是,邓布利多教授有一件重要的东西,非常重要,不能跟随着他一起下葬——”
“噢,那是什么东西呢?”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描述。那是一个魂器,可他根本不知道它长什么样,也不能直接告诉她。实际上邓布利多显然希望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嗯——它应该放在邓布利多教授的口袋里。”
麦格教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抱歉,马尔福,我恐怕帮不上你的忙。”
“我说的都是真的,教授!那真的很重要——”
“我相信这一点,但是邓布利多教授的口袋里什么也没有。我们在下葬前就检查过了,都是空的。”
德拉科一下子像是噎住了似的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麦格教授叹了口气,只当他是受刺激过度了便安慰了他几句。男孩一句话也没有说,独自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座位上,沉默不语。
他舀了几口南瓜粥,把盘子推到一边,木木地盯着另一边花纹繁复的墙柱,目光无意识地勾勒着上面山峰般的纹路。礼堂变得喧闹起来,越来越多的学生和家长涌入坐在一边,空气中充斥着悲哀的低语。麦格教授站起身,那些声音很快便静了下来。
“时间差不多了,”她说,“请跟着你们的院长到场地上去。格兰芬多的同学跟我来。”
他们排着队从板凳后面走出来,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德拉科看见斯拉格霍恩站在斯莱特林队伍的最前端,他穿着一件华贵的、用银线刺绣的鲜绿色长袍。他垂下了眼睛。
他们走过那波光粼粼的湖,来到Cao地上摆着几百张椅子的地方。一半的椅子上已经坐了各式各样的人,有些是德拉科认识的人,但大多数是一些生面孔。
德拉科沉默地坐在椅子的最后一排。他不知道他该不该出现在这里,他是促使邓布利多死亡的凶手之一,他应该被这儿所有人群起攻之——可他现在却坐在这里,和他们一起为这个老人默哀。
邓布利多死了。他呆呆地看着海格抱着他的尸体走过中间的那条走道。他死了,倒塌了,这个念头从未在他脑海中这样清晰过。他死了。
出于很多原因,德拉科以前非常讨厌邓布利多,他经常在他的朋友面前嘲笑他的决定,讥讽他是一个老糊涂、喜欢麻瓜的怪人。可他现在又说不出内心是什么感觉,像是挖掉了一块,并不痛,但触碰的时候又不知从何处传递而来,一片死寂。
一个穿黑色礼服的小个子男人站在台上发表着沉闷的讲话。禁林里传来一阵动静,马人们也来表示他们的哀悼,他们没有走到空地上来,只是站在若隐若现的树影中静静地望着他们。
德拉科终于觉得不堪忍受这明媚的阳光了。他将自己埋得很低,用双手挡住了所有的声音。
第142章 格格不入
德拉科下午没有在校医院呆很久,那儿的气氛让他感到极为不适。
比尔、芙蓉和韦斯莱夫人正讨论着婚礼的事情,韦斯莱夫人说会给芙蓉借来一个妖精做的精美头饰;后来唐克斯和卢平来看望他们,结果唐克斯忽然向卢平告白,后者不知所措地推却着——德拉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几乎落荒而逃。
他独自攀上天文塔,站在围栏边望着不远处的广阔黑湖。湖面波光粼粼,暗黄的磷光在岸边摇烁,他觉得眼睛有些痛,便合着眼感受高处的微风。
他觉得自己还是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即使选择了同样的道路,可他并不能和他们混在一块儿,他们身上的那种温和的气质是被他排斥的,也排斥着他——当然,也许只是因为他的内心闭塞而孤独。
德拉科明白自己也许只是需要适应,但他也很清楚,如果说这时候要让他和凤凰社的人相亲相爱,他做不到——他想他们也做不到。他们之间存在着太多的成见,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东西。
德拉科望着那片湖看了一会儿,慢慢地走下长梯。他在路上看见了赫敏、罗恩和金妮,他们正坐在树下的一张长椅上聊天,盛夏明亮的光芒透过细碎繁茂的枝叶落在他们身上。他本打算视而不见地走过,但脚步一停,又改变了主意。
“韦斯莱,格兰杰。”
听见他的声音那三人都转过了头,德拉科走到他们面前。他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到厌恶或者愤怒的神色,但是没有,在这种日子似乎所有人都没有力气争吵,只想把自己沉浸在沉痛之中。
“你们看见哈利了吗?”他问道。
话音刚落,三人的表情都变了。罗恩脸色惨白,僵硬地扭了扭头,而赫敏和金妮的眼圈都红了,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而现在只是在强忍而已。
德拉科的内心凉了半截,他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里想抓住什么东西,却只摸到了魔杖和一枚锋利的金属片。他把它们紧紧地攥在手中,像是寻到了源源不断的勇气和力量似的挺起了背脊。
“还没找到,他们一直在找……但是还没找到……”金妮抽泣着说道,她低下了红色长发的脑袋靠在赫敏肩膀上,后者拍着后背小声安慰着她。
“你那时候不是在场吗,马尔福?你明明知道的,他掉进海里了!”罗恩的声音高亢得不正常,德拉科怀疑他马上就要吼出来了。
“他们说看见了绿光,小天狼星说的,但他还没醒来——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我觉得应该……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我们、我们还不能把这件事宣扬出去,邓布利多已经死了,如果他们知道哈利也——所有人都会疯掉的……”赫敏唏嘘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对了,你肯定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在他旁边对不对,是不是你——”金妮忽然冲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情绪激烈。德拉科怔怔地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痛哭流涕的脸,所有的话语都是这样苍白。
他晃了晃脑袋,有些生硬地推开了她。
“他没有死,哈利没有死,”他喃喃着重复道,“没有死,我梦见了——他没有死。”
罗恩三人面面相觑,转而用一种诡异的、猜疑而怜悯的眼神看着他,男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对赫敏摇摇头。
赫敏转过头,同样用一种令他反感的同情目光看着他,低声安抚道:“回去好好休息吧,马尔福。你……不要伤心过度了。”
德拉科知道他们以为自己神经错乱了,也不争辩,沉默着扭头就走。然而他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他不可能再回到寝室,但校医院也不想去,他讨厌他们互相扶持、其乐融融的气氛。
他们都凑在一起,只有他是局外人。
他望向霍格沃茨遥远的大门,陆陆续续有学生被家长带回家,他们坐着小船或马车渡过黑湖,飘飘荡荡组成了一只小小的队伍,宛若夜晚的浮灯游过黑水。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无家可归。
马尔福庄园是绝对回不去了,德拉科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他的父母会有怎样的下场;霍格沃茨也很快会被关闭,他不可能长久地在这儿待下去。而更重要的是无论哈利现在在哪里,他所要做的就是把他的任务继续下去。
摧毁魂器,杀死伏地魔……构建新的和平世界。他们需要不停地抗争,只有这样才能消除黑暗,虽然无法彻底消除……但总归是一种希望。
德拉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走进城堡。他沿着楼梯往上走,一路碰见了不少拉着行李箱往下跑的学生,他们似乎对他的行径感到好奇,不过谁都没有心思停下来关心别人的事。
德拉科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邓布利多办公室的石头怪兽前,他回忆了一下哈利说过的口令,说道:“嗯……蟑螂堆。”
石头怪兽向两侧转开了,他踏进升降梯,仰望着那散发着火红辉光的凤凰。他想起了凤凰挽歌,那只唱着哀歌的凤凰又在何处呢?它知道自己的主人死去了,那它又要去哪儿?
德拉科摇摇头跨出了升降梯。他拉开了办公室的门,房间内空无一人,墙壁上挂着历代校长的画像,那只冥想盆也依然被摆在桌上。德拉科大步走到办公桌前,那张办公椅被拉开了一段距离,似乎不久前还有人坐在这儿办公,椅背上披着一件深紫色的外套。
等你真正明白了以后再到这儿来吧,那时候,那个老人这样对他说道。
德拉科盯着那件外套看了一会儿,转头望向那一排肖像画。那群校长正好奇地盯着他看,其中一位戴着助听器的男校长摸了摸鼻子,用一种遗憾的语气问道:“这么说,邓布利多是真的离开我们了?”
德拉科望着他许久,点了点头。他低头将那件衣服拎起来,一手伸进口袋里摸索着。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他拿出来一看——那是一只金色的挂坠盒,有点大,也没有精致的花纹,和他在冥想盆中看见的不一样。
德拉科沉默了一会儿,将挂坠盒塞进了口袋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霍格沃茨逐渐变得空空荡荡,就连胖夫人都不那么认真地守门了——因为有许多家长想进去帮孩子一起整理东西——她靠在一边倦倦地看着他们,叹着气。于是德拉科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格兰芬多休息室,快步走进哈利的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