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蓉蓉捂着脸,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少爷,蓉蓉苟活到现在只是想告诉你,蓉蓉没有泄露任何事。少爷,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蓉蓉的栽培。”
说完,便是深深的一磕头。
沈时手中拽着莫蓉蓉的锁链,他没有阻止莫蓉蓉的举动,不过是想让莫雨更痛苦。
但是莫蓉蓉这一跪便再有没有起来,这让他大感不妙,拽起一看,
少女已经用不知藏在何处的毒针,刺穿了自己的咽喉。
悲剧,总是无可避免。
“放箭!放箭!!”失去人质,沈时意识到不妙,大声惊呼。
早在莫雨身形一动的那一霎,训练有素的弓箭已经离弦而去。
但是他实在是太快了,漫天的箭羽都被落在了身后,
还没等沈时看清,莫雨已来到他的面前,用随空捞取的箭羽抵住了他的咽喉。
“莫少爷,就算你杀了我,也没法从这300弓箭手里逃走,要不你放了我,我让他们收手?”
沈时早已吓的手脚发抖,但他努力压住恐惧,判断了下形式,打算和莫雨谈个条件。
蓉蓉的尸体倒在他脚步,莫雨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抑制不住掐断沈时咽喉的冲动。
“让所有人解下弓弦,将弓箭放下。”
这可不行,沈时想,你还没有同意我的条件,他道:“你先放了我。”
莫雨不言,手上一用力,紧接着是肩膀碎裂的声音,分筋错骨。
沈时惨叫着,这种活生生碾碎的感觉实在是痛苦万分。
“都把弓弦松开,把弓箭放下。”
他知道自己不得不从,恶人谷折磨人的本事他比谁都清楚。
弓箭手们面面相觑,弓弦一旦松开,短时间内别想再拉上。
但是作为军人的职责,便是听从命令,就算再有质疑,也不敢反抗。
随着弓箭的舍弃,莫雨手中的箭羽一滑,十分决然切断了沈时的咽喉。
弓箭手见状,纷纷抽出短刀,他们还有人数上的优势,
何况,现在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以命为赌,全力以赴。
“我现在,可是很生气啊。”莫雨将手中染血的箭支折断。
沈时倒在少女的旁边,他能感到鲜血汨汨地染红视线,慢慢的抽走他的生命。
一片雪花落在眼前的青Cao上,如一曲喑哑的挽歌,
这个季节,不会下雪,他想。
一片,两片,三片……
直到世界染成了红色,万籁俱寂。
一醉红尘笑杀伤,白骨蔽野席天凉。
几十?几百?不够,远远不够,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愤怒和仇恨盈满,
指缝间渗漏的鲜血,息不了这刻骨的怒火。
福祸无门,为人所召。
他本该想到,以蓉蓉的身手,必然会被肖天歌察觉。
他本该想到,斩Cao要除根,沈园必是一祸。
可是,都乱了,因为昆仑的事,都乱了。
这是他的失误,而因为这个失误,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莫雨有时会想,如果真有神的话,他一定很讨厌自己,
如同命数孤寡,所有在意的东西,都会失去。
汝之所愿,皆求而不得。
我想见你,想见你,比任何一刻,都想见到你。
毛毛,在我被仇恨吞噬前,
我想见到你。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芒种之后,梅雨接踵而至,烦闷与青苔一起,在潮s-hi的气候中滋长。
匪浅持着绘有山水的二十四骨油纸伞跟着少年身后,雨水顺着伞尖,滴落在她的脚背上,沁冷冰凉。
她来自丐帮,少年的侠名早已耳闻已久,入浩气,也是为了这个倾心已久的人。
与他相处越久,越是为他所吸引,但同时也更为他担心。
“少盟主,其实你不用冒雨巡查的。”
梅雨总是带来疾病,而少盟主的身子却比她曾以为的孱弱些。
“反正也是闲着。”穆玄英回头,报以一笑。并问道,“尹前辈好些了么?”
“多亏了少盟主,康夫人已经陪尹帮主去万花谷求医了。”说到这件事,匪浅就十分高兴,
少盟主救了尹天赐,并让人送回,于丐帮,是大恩一件。郭帮主对他更是赞不绝口。
“沈眠风和恶人谷狼狈为j-ian,着实可恶,匪浅手中的打狗木奉,绝不饶他们。”
“不对。”穆玄英握紧手中的伞,眼中露出哀伤,“救尹帮主的是莫雨,不是我。”
“啊?”匪浅睁大眼睛,不敢置信,“那个杀人盈野的小疯子?”
“他或许,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他的声音不高,在雨打伞面的声响中,显得有些朦胧。
穆玄英并非没有回想过昆仑的事,或许,莫雨真的不知道浩气营发生的事,
如果他知道,便不会让自己就那么回去。
“少盟主……”匪浅第一次看到穆玄英露出这种表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要替恶人谷的说话?为什么看上去这么难过?
她的疑惑还没问出口,不远就处传来号角之声,敌人来袭。
油纸伞跌落在水坑中,沾着泥色,打了个转,少年以率先赶去。
闯营地的只有一人,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
穆玄英设想过无数次他和莫雨再次见面时的情形,但是没有哪次,如现在这般,
白袍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墨色的长发被雨水打s-hi,遮住了半张脸,如同浴血鬼魅。
腥红的血液,顺着雨水,流进了泥土之中,潺潺不息。
穆玄英无法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四周的机簧之声让他认清现状,
“谁也不许伤他!”穆玄英冲上前,接住摇摇欲坠的莫雨,喝退正欲攻击的守卫。
“毛毛。”失血过多的唇微启,喊出这个久违的名字,染满鲜血的手颤巍巍地摸上他的脸颊,
“我想见你。”
血腥的味道充斥着嗅觉,扶着莫雨的手,被温热的血液染红,
眼泪和雨而下,穆玄英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莫雨哥哥。”
只是莫雨并没有再回应他,手无力的垂下,失去知觉。
“小月,叫小月!”他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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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整天都在下,天空y-in霾不开,河流高涨,就连营地也一片浅洼。
穆玄英蹲在门口,将脸埋在双膝之间,莫雨的血渍,印在他蓝色的外袍上,触目惊心。
而恐惧如影随形。
除了等待和祈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神啊,我该如何是好?
越是这种时候,过去的记忆越是如潮水涌现,他们一起长大,一起流亡,一起颠沛流离。
他为了给他偷一个r_ou_包而遍体鳞伤,他为了替他治热病去求贪财的郎中,他把最好的都给了他,他说,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他知道,莫雨一直在保护自己。
所以,我也想保护你啊。
但是现在,你生死未卜,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莫雨哥哥,当初你等我醒来的时候,又是何种心情?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唯有此愿,求神垂怜。
穆玄英拽住刚出来的陈月,急切的问道:“他怎么样了?”
陈月已略有疲惫,努力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答:“已无大碍,只是新伤加旧患有些麻烦,何况他之前受了很重的内伤。”
“是降龙十八掌……”穆玄英神色黯然,又说道,“我进去陪他。”
“玄英,现在有我在,你先去休息,晚点再来替我。”
陈月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里是浩气盟的领地,他们至少要有一人陪在莫雨身边,直到他醒来。
穆玄英自然明白,但是他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就满是莫雨浑身浴血的样子,这让他如何休息的了?
“我想陪在他身边。”
我希望他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我,我希望在他需要我时,我就在他身边。
陈月叹了一声,自知劝不住他,只好说:“那你先去换身衣服,别太勉强自己。”
匪浅心理很不是滋味,穆玄英在门口守了多久,她就在旁边陪了多久。
文鳐说,那个闯营的是恶人谷的小疯子莫雨。
匪浅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动力,让那个家伙如此莽撞,敢独闯敌营。
她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穆玄英现在如此伤心欲绝。
但是她知道,如果那个人真的是莫雨,事情就会变得十分麻烦。
浩气盟的少盟主不该与恶人谷的少谷主来往过于密切。
她抚着紫佛竹的伞骨,轻声的问向陈月:“里面的……是……”
“是我和玄英,最重要的人。”陈月如此回答。
所惑为何?所求为何?所怨为何?所息为何?
惑而不解,求而不得,怨而不化,息而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