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错了,错的离谱,
他以为对方不过是个Cao寇枭雄,少不更事,如今幡然醒悟,却晚矣。
莫雨从来没有想过和他达成共识,他如此执着于地点如此周旋不过是让他是牵制住他的注意力。
地点是他自己选的,他也派人巡视过,但对方依然设下了埋伏,他想不明白。
他以为自己是靠军队的实力才死里逃生,他以为营地防守滴水不漏,敌人才放弃了突袭。
直到瘟疫,开始在军中肆虐,他才明白,莫雨放他回来,是为了让他看着现状,无能为力。
他们来时匆匆,并未打算久驻,所携Cao药物质有限,
刀兵,饥饿,瘟疫,三灾皆至。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退步,瘟疫将带走他的士兵。
敌人要的不是战胜,是击溃。
凌问也完全失去了主意,物资所剩不多,强行突围也不明智。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没想到我金某,也有今天。”
人为刀俎我为鱼r_ou_。
东方肚白,清晨的阳光,斜照在窗棂上,
莫玄英侧了个身,莫雨便问道:“醒了?”
“嗯。”他轻轻的应了一声,问,“你在这里坐了一夜么?”
“我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莫雨回答,“我说了会陪你的。”
穆玄英用被子盖住微红的脸,支吾的说:“不用这样的。”
“傻毛毛。”莫雨握紧他的手,说,“肖药儿晚点会到。我有点事要出去,等我回来。”
他两天前就传信肖药儿与烟,只是肖药儿路程遥远,没有烟回来的及时。
“嗯。”穆玄英点点头,心知事情与狼牙军有关,但是恶人谷事宜,他不便多问。
米丽古丽站在门口踢石子,等到莫雨出来,忍不住说:“好慢。”
莫雨无视她的抱怨,道:“说正事。”
米丽古丽腹诽了几遍莫雨的差别待遇,才说:
“金牧投降了,但是他要求见你。沈眠风也被浩气盟抓住了。”
皆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他们的冤家也并非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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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谷的旌旗在东风中猎猎作响,往日的练兵之声已不再。
主帐内所有的文件已经被取走,矮桌上只剩下一些酒菜,
金牧躺在椅子上,他在等人。这几日的疲惫,让他看上去更加苍老。
恶人谷已经逐渐接手了他的军队,
他作为将领,自当为此次战败负责。
“今日与我并肩而战的,皆是我兄弟。此战,退,则必死。进,则必胜。
你们将x_ing命与信任托付给我。我必将还你们以胜利与荣耀。
男子汉志在四方,必保家卫国,必建功立业,必顶天立地,必为千载所颂!”
他豪饮下烈酒,那掷地有声的高呼宛如昨日。
那是他初为将领时的一番豪言壮志。
士兵们为了他而战,而他呢?又是为了报谁黄金台上义?
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次战争,见过无数的死亡。
对战士而言,谁家天下,是否重要?
他想起他的妻子,他将一生韶华付了战场。
而她,则带着幼子远迁成都,她说:战争让我失去了家庭,我不能再失去儿子。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莫雨来的时候,他正在独自喝酒,
“你终于肯踏进我的军营了。”他说。
“现在是我的军营。”莫雨纠正。
“对,现在是你的了。”金牧苦笑,这个事实,让他很难堪。
他问道:“我如何也想不明白,你是何时布下陷阱的。”
“醉仙寨是恶人谷的分舵,不可能只依赖外围的防护,方圆五里内,皆有暗卡陷阱。你选哪里都一样。”
把醉仙寨当成一般的匪聚之地本就是一个错误。
中庸是最好的选择,他知道金牧最终会选中间地段,而由他亲自挑选的地方,自然会掉以轻心。
“哈哈”金牧干笑了两声,因时间紧迫,他没能做好地理考察,这是失误之一。
他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替莫雨面前的空杯斟满。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说:“我嘱咐下属特别小心了,却还是染上了瘟疫。”
莫雨扫了一眼酒杯,却没有动的意思。
毒药并不能引起大规模的恐慌和伤病,疫病的可怕之处在于传染和增值。
欲破其军,先破其势。未知的恐惧是最好的办法。
“前日在你们樵采处放生了几只野兔,我想对于送上门的野味,你们应该不会拒绝吧。”
他还特别叮嘱了米丽古丽不要弄伤,防止敌人起疑。
金牧叹了一口气,“是我低估了你。”
莫雨挑眉:“我所做的,只是尽可能的预想一切会发生的事。”
他甚至计算了可能会有的失误,已经各种补救措施,
毛毛在敌人手里,他不喜欢以这个筹码去赌。
金牧自愧,这本是一个将领的本分,而他确实轻敌了。
他将杯中的酒缓缓饮尽,血顺着嘴角流下来,之前服下的毒药开始发作
“最后一件事,我的家人……他们……”
莫雨起身,看着他逐渐失去生气的样子,笑了,
“这个答案,你只能在黄泉路上,慢慢等了。”
人之所惧,皆吾之所往。
金色的丝线缠绕着手腕,悬脉金丝的另一头,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他拈着花白的胡须,直打量到穆玄英忐忑不安。
“很麻烦么?”他轻声问。
刚还在想着,莫雨眼光不错,小公子长的挺俊,尤其是三阳绝脉,真想抓回去试药的肖药儿,被这一问,才从思绪中回神。
答道:“‘将军泪’本身并不是很烈的毒,只是你在之前已经中了十香软筋散,之后又服了解药。
Cao药讲究相生相克,此番一混,药x_ing已经发生了改变。所以到底怎样,不好说。”
‘将军泪’顾名思义,自古美人如名将 不许人间见白头。
中毒者皆活不过一个月。
只有留有希望,才能延长痛苦。
见穆玄英沉默,肖药儿慢慢收起金丝,一边说:“万物皆有其理,无论是毒还是药,终有其固有的变化,解开只是时日问题。”
不确定肖药儿是不是在安慰自己,莫玄英还是客气的说了一句:“谢谢。”
肖药儿愣了愣,虽然他认为谢渊一无是处,但教导出的孩子还是很有礼貌的。
他咳了一声,解释:“老实说,比起让你现在死去,我更期待你们日后反目成仇。”
兄弟陌路,相爱相杀,永远是不腻的戏码。
穆玄英想起沈眠风那句,这就是恶人谷。
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肖药儿这句话。
门被推开,捧着衣物的莫蓉蓉道:“毒圣大人,少爷让你过去一趟。”
肖药儿呵呵两声:“真巧。”
看到肖药儿离开,莫蓉蓉才把衣物放在桌上,嘱咐道:
“不要穿着浩气盟的衣服,这里的人,对浩气多少有抵触。”
穆玄英道谢,又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浩气盟?”
莫蓉蓉连忙摇头:“现在不行,要是你不见了。少爷会责怪我的。”
穆玄英笑了笑,看来这个姑娘很怕他。
见他笑了,莫蓉蓉也胆大了点:“少爷总是提起你,他很想你。”
“他在恶人谷过的如何?”穆玄英问道,他想知道莫雨的事。
莫蓉蓉犹豫了一下用词,才回答:“少爷他没什么朋友。”
这点穆玄英清楚,莫雨从小就x_ing格孤僻,很少与人深交。
“你会成为少爷的敌人么?”她问的小心翼翼,显然听到了刚才肖药儿的话。
他不想与莫雨为敌,但也深知,各归其主。
“我不知道。”他只能这么回答。
“但我一定会尽力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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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将文件递给莫雨,简单的说明了下情况。
隔离的感染者,烧毁的死者,剩余的物资,幸存的俘虏。
莫雨粗略的翻了一下,说:“全部烧了。”
烟微愣,对这个决定略有惊讶:“全部?”
莫雨合上文件,还给他,“全部。”
“莫雨,杀降不详,乃大忌。”
“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何况我们的物资可养不了这么多人。”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烟皱起眉头,穆玄英对莫雨的影响,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
对他而言,这些人,即使投降,也不该被原谅。
“如果那个小公子知道你这么对俘虏,不知道会作何感想。”肖药儿拎着药瓶,悠然的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