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淡淡道:“此次前去黔灵山都未必会有结果,而弥陀峰……更是早已不问红尘俗世。若佛尊者有心,或‘鬼月之劫’尚要他助,不用我请,他自会前来。”蓝衣公子了然笑道:“的确呢。”
封刀在恶梦中止不住地颤抖,哀泣地看着吕渊强行带走薛小召,无力的痛苦像根根刺扎在心上。抽搐着惊醒过来,才发觉自己眼角已润湿一片。惯性地想用右手遮住双眼才发觉举不起来,瞪大眼睛猛然坐起身来,愣愣地看着本该断裂空空……现下却是缠满绷带的……右手!
身边想起一声轻柔的女声:“公子,您醒了?”他转头过去看到桌边站着一个看似丫鬟的女子,似乎他在哪里见过,惊疑不定道:“这……”没等封刀问什么,丫鬟端着什么东西走过来道:“这里是松竹阁,那日您刚到松竹阁便是奴婢给您记的房。公子,殿下将您带回后给您接了手臂,您已昏迷三日,公子现在要去见殿下么?”
丫鬟不快不慢的语速告知了封刀所有可能问的问题,封刀顿了一顿,这丫鬟走过来轻柔不带风,说话得体到这种程度根本是受过训良的,又把“殿下”这尊称说得自然无比,这将他认为松竹阁就是朝廷眼线的猜想证实了一番,他掀开被子道:“带我去见他!”
似乎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丫鬟只是端着盘子送上浓汤:“殿下就在前院等您,公子,您三日来都没进食,腹里怕是受不了了,见殿下之前,先将这温汤喝下去吧。”封刀冷道:“不需要!我现在就要见他!”
丫鬟依旧以不慢不快的语速说道:“公子别忘了,您这条命是殿下救下的,公子可不能拿殿下救下的命开玩笑,公子还是把这汤喝了吧。”封刀瞪着他,丫鬟依旧面色不改地捧着盘子,封刀拧着眉捞过碗就把汤灌了下去,温热的浓稠液体入腹,不得不说好受了很多。丫鬟递上抹嘴的绢巾,封刀推开那手道:“带我去见他!”
丫鬟收好了绢巾,帮封刀披好了衣服,领着他走过曲曲折折的内院。封刀意外地看见一个男子跪在那里,等他们走过了封刀不由多看他几眼,竟是那个俊美的侍卫岳无痕。岳无痕面容憔悴衣衫微乱,看似跪在这里不少时辰了,封刀问道:“他是怎么了?”
丫鬟眼睛瞄了一下男子道:“岳侍卫已跪了三日了,奴婢不知晓原因,倒也是不敢问的。”封刀就不说话了,反正岳无痕和自己也没好到关心的程度。
撩开层层叠叠的珠帘进到一个精致华丽的房间,黑色华服少年正看着桌面上的什么东西,旁边一个灰衣男子立在一旁,丫鬟行礼道:“殿下,封少侠求见。”
华服少年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让灰衣男子收好桌上的纸后,命令全部人都退下,而后看了一眼封刀的右手,示意他说话。封刀单膝下跪道:“草民不胜言谢,来日定会做牛做马以偿还太子殿下的恩情,但现下草民只想……”
“想离开?”太子看着前面跪着的封刀问。封刀愕然,低头不语。
少年坐下,端起茶碗拨了拨:“去给你的敌人砍你左手的机会?明明只是花拳绣腿空心萝卜,你还真是学不乖。”
封刀咬牙,抬头直视太子道:“就算是那样,我也有必须做完的事!我必须离开!我无法容忍自己在这里待多一刻什么也不做!”
黑衣少年讥诮一笑:“你若是匹夫之勇孤倒还庆幸,至少你还可以替孤咬那难缠的毒蛇一口。不过你现在这样,没把他咬伤前你就死成一推蝼蚁噬咬的枯骨了,真是蠢物!”
封刀听了气得浑身颤抖:“我命由我不由天!您的恩情来日我肝胆涂地也会偿还,我必须离开!失礼了!”说着左手粗暴地掀开珠帘就要离去。
“没想错的话,薛小召是玥人的圣子吧?”少年不咸不淡的声音让封刀定住了。华服少年看着封刀定在珠帘间没有回头的背影,唇角带上了恶意的弧度:“虽然孤有那么点怜惜他,但关乎两国事宜,人命对孤来说从不算什么。按大魏对待敌国战俘的处置,那可是要掏空肠子悬置城门的。他又是这么个罪恶的玥族遗孤,你说孤南下征讨玥人后该怎么处置他呢?”
看见封刀撩着珠帘颤抖的左手,太子笑道:“但我可以饶他一命,甚至可以让他在大魏活得自在。”
封刀放下手中珠帘,转过身盯着少年:“代价呢?”
少年在封刀脸上仔细看了一圈道:“与孤做个交易,你成为死士终身为孤而用,孤便保薛小召一命。”封刀听了脸色惨白地退后一步,口不能言。
华服少年站起身来冷酷一笑:“看来你的决心不过尔尔,要滚就滚,别在这里碍眼!”好似多一个眼神给封刀都嫌弃,说着就要回到里屋去,封刀咬牙:“成交!”少年勾起唇角转回身往门那边去,掀开珠帘对封刀说:“跟上。”
太子带着封刀走过中院时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岳无痕,停下来淡淡道:“起来吧。”岳无痕低着头没有动,见他还倔着,少年头也不回地说:“要你就起来,要就去别处跪着,别在这里挡着孤的道。”
岳无痕在他们进到楼里时,身躯就倒了下来,下肢早已没有了直觉,突然抽筋起来的双腿折磨得他痉挛不停,但是他忍住没有叫喊出声,这点小疼比起心口上的疼痛……又算什么呢……
第二十七章
昔日仿若仙山琼阁的花间堂,此时只剩下火灼过的满目苍夷,西边橘子一样的落日欲坠非坠,衬得劫难后的山庄更是死寂得犹如坟场。黑龙骑已给死者们覆上了稻草,破碎的尸体拼不起来的就排成了一排,腐烂的味道四溢。封刀翻开稻草,看着那些灰白的脸后又悼念一番,再在尸体身边放下山下摘的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