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混沌竟是水吗?”封刀惊愕。道尊摇头:“似是而非最是难解,但若完全不是那样,亘古变衍,水在这世间的角色也太说不过去了……所以,起身吧。”
封刀利刃在手,依言起身。道尊笑道:“这么久的缓劲也够了,接下来教你的便是玄真武卷。”
第三十一章:凄迷旖旎
一簇簇的火苗在夜里冉冉升腾,灼热得枯枝筚剥作响,灰白色的烟弥漫开来,那篝火的明亮烧得他眼睛干涩疼痛,烟熏的味道闯进鼻孔。
坐在地上看着玥族人围着篝火欢悦舞蹈,看他们拿魏人的骨头来敲鼓,皮囊做垫,头颅成鞠踢中了圆环后一片欢腾,合该是让他倍感温馨的场景,却让他如鲠在喉心如刀锉。薛小召低下头颤抖地拿了酒袋,仰头灌饮。
一个白森森的头骨滚到他跟前,那大小摸样分明是个孩童的头骨,只听得周围人又笑又叫地让他踢过去,薛小召只盯着那小小头颅没有动作,一只素白的手在族人不悦前帮他把头颅扔了过去。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薛小召只喝酒不理会身边坐下的人,饮得太快酒气上涌呛得他生生止住,咳得撕心裂肺,最后分不清那眼角流出的东西是因为胃抽筋还是心痛。
“他们的欢乐都建立在魏人的尸骨上,”身边那低沉声线略带笑意道,“你絮絮叨叨说让他们回到过去那种生活才是最好的……现下你知晓他们真正想要什么了?”
“那也是你逼迫的。”薛小召只扔下一句便不再辩驳,这些日子来的经验告诉他,对此人多说无益,于是此刻一句都奉欠。
“就算是我逼的,你又能改变什么?”吕渊问道。薛小召没偏头去和他吵个天翻地覆你死我休,只是拽着酒袋直灌。
夜更深了,管笛声渐起,玥族的男女老少唱着一首首熟悉的歌,跳着一支支旧时的舞,好像只有此时,他们才最最无忧,忘记了一切灭族的滔天恨意。
手臂被拉住了,薛小召听得吕渊说:“走,陪我散散心。”
薛小召把那手甩开:“你没有心,故不用散。”
那手又搭住他:“走吧。”
不耐烦地看过去,却见吕渊眼里不悦燃起,心上一股恶气又起,拧起眉头道:“这里民风豪放,你随便挑一个姑娘她都乐不可支!你倒是放过我吧!”
“我再问一遍,你去不去?”吕渊眼里已耐性全无,剩下的是三分胁迫七分狠辣。薛小召心里“咯”地一声大感不妙,抿了抿唇放下酒袋随他离开了篝火圈,心道吕渊近来越加喜怒无常了。
渐渐远离人声吵杂也没见吕渊有什么动作,只是沿着水岸漫步,似乎目的真只是散心般。薛小召回首看那些灯火闪闪,映着白色月光,听不到声音,只有风在呼吸。
“师兄……”薛小召暗哑地唤了一声,久违的语气让身边的人停下来看他,清幽夜色与皎月银辉衬得那眼神几乎是专注柔和的,让薛小召有种回到了儿时在花间堂笑闹玩乐的错觉。
“求你……”从嗓子里挤出这些词句,“战不打了行么?我们走吧……让他们好好活下去,我们离开,你带我去哪都依你,一辈子在你身边都行,只要离开这里……”末尾竟是暗哑得不成声。
如水的月光静静洒在吕渊的身上,照亮了他那依然明艳妖冶的面庞,笑容竟带着许些真切:“如果是‘吕渊’,我愿意。”薛小召猛地抬头,吕渊继续轻道:“小召,还记得你七岁时得了热病,堂主彻夜不眠在你床边守着么?”薛小召不语,看着一片花瓣从吕渊的面颊飘过,飘落在他的肩头,是山上的花树朵瓣随风飘落。
吕渊拿过花瓣放在手心,柔软的花瓣夜间也显得娇嫩可爱,吕渊凝望眼神中仿佛染上了层层惆怅与倦怠:“我恨魏人……恨不得一个个地挫骨扬灰,但我时常在想……假如玥族的遗民不找上我爹,我家即使有着玥族血液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商户人家,不想着复仇不想着当官,爹在,娘也在,吕府四十七口人都在……那样的话会不会很幸福?”
一层黑雾蒙上心头,薛小召恼怒地说:“所以,你恨我爹你没保住你家?恨得杀了他,让他的儿子我来体会这种感受?”
吕渊微微低下头,那神情隐在夜色下好不真切,渐渐变得阴沉毒辣:“我本该能有一个幸福的家……我还深深记得前一晚娘亲在我床边哄我入睡,早上睁开眼睛一切都变了!我七岁被暴晒街头,看着我吕家人一个个被腰斩,肠子肝脏流得满地都是!那一刻你失去了一切,全天下都在耻笑你!这一切,是我的错么?” 眼里的火焰已是越烧越盛!
薛小召见他脸色开始发白浑身颤抖,心上怒火不由下去几分,疑惑道:“你莫不是……”话没说完就被按倒在地,后脑猛磕在岸边碎石上痛得头晕目眩,但一瞬就清明了,因为压在身上的人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那狠劲简直要撕下一块肉!
痛呼一声,肩膀上的肉仿佛要离自己而去,薛小召抓住身上人的头发就往外扯:“吕渊!你疯了么?松口!”可那唇齿更用力了,薛小召都能听到那牙齿和自己肩骨摩擦的声音,气得颤抖,另一只手已抓上腰侧短刀反手就往吕渊头上打去!
“咚”地一声闷响,吕渊被刀柄打得一震,抬起头来眼神迷茫,待看清两人状况时不由微愣,薛小召肩膀衣服破碎,肩胛骨已是血肉模糊。
忍着肩上的疼痛,薛小召艰难道:“吕渊,你莫不是走火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