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佳时问苏父《远远》画的是不是他的时候,苏父就有所察觉。
儿子心大的毛病从小就有,跟着他看了那么多次画展,都没发现这画上人长得像自己,偏偏在发现段亦远的父亲是段章后,就幡然醒悟。
他不信佳时有这个洞察力。
倒是姓段的这个小伙子一脸多智近妖的样子,是他发现的倒合理。
想着段亦远刻意瞒着佳时,把段父带来拜年,还是撺掇着段父在乌玉市买房,是什么企图,苏父实在看的太明白不过了。
他可不喜欢小辈来干涉自己的感情。
一个能记恨初恋几十年的男人,有多小肚j-i肠,你们可以想象。
既然你喜欢掺和你爸和我的感情,那我也来掺和一下你和佳时的感情好咯?
这就是当时苏父在炒菜时的心理活动。
此时他看着俩孩子仿佛做检讨的样子,甚是满意,觉得好戏才刚刚开始。
段亦远见反正也已经被说的明明白白,索x_ing就豁出去了。他一手牵起佳时的手,牢牢握住,对段父说:“爸,叔叔说的没错,我确实喜欢佳时,我想跟他在一起。原本我想等能养活自己的时候再跟你坦白,不过既然现在都说开了,我就直说了吧,不论你是否同意,我都想,而且会,跟他在一起。”
佳时抬头看向段亦远坚定的眼睛,有些感动,他原本不想逼这个人跟家人坦白的,但没想到两人会以这样一种“壮烈”的方式面对彼此的家长,不禁觉得这样也挺好。
这样他以后可以更加安心的喜欢眼前这个人,不必担心对方会退缩。
佳时这才明白老爸的用意,泪眼朦胧的向老爸投去感激的眼神。
段亦远则是继续用坚定的眼神看向苏父:“叔叔,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佳时,不会让他受到其他人的伤害。不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退缩。”
苏父瘪瘪嘴:“这点倒比你老子出息,”然后苏父幽幽的朝段父发出嘲讽攻击,“段章你虽然是个懦弱的渣男,不称职的丈夫,不合格的父亲,但到底,还是生了个不错的儿子。”
段父一脸震惊,刚刚还好言好语的苏远,怎么说变脸就变脸,简直让人始料未及,这不是在谈俩儿子的事情吗,怎么突然就变成自己的□□会了?
不过这变脸,恐怖是恐怖,但,还挺可爱。
如果段亦远知道老爸面对儿子的坦白,心里居然还想着小师弟,一定会觉得自己是捡来的。
苏父见段父不知道在笑什么,冷冷的说了句:“渣男,说句话。”
段父从自己豆腐渣一样的幻想中惊醒,咳了咳:“亦远……你确定你的心意一直都不会变吗?”
段亦远紧了紧握住佳时的手:“‘一直’这个词太远,太抽象了,我只能说,至少现在,我很坚定。”
段父又问:“就算我打断你的腿,也不会退缩?”
段亦远点头:“不退缩。”
段父又看了看佳时:“佳时,你呢,你的想法跟亦远一样吗?”
佳时坚定的点点头:“恩!我会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
段父:“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段亦远回答:“三个月。”
段父嗤之以鼻:“哼,三个月?三个月的时候什么海誓山盟说不出来?你们太年轻了,未来还有很多事情要经历,很多人要结识,我曾经也很坚定的以为自己会守得住一份感情……”
段父说着看了看一旁的苏远,然后有些落寞和愧疚的说:“但我退缩了。”
段亦远开口:“爸,我知道一份感情坚持下来不容易,但我们会一起努力……”
段父抬抬手止住了段亦远的话:“我退缩了……现在几十年过去,我回想自己的人生,好像很成功,但因为当初放弃的那份感情,我又觉得其实自己一败涂地。很多次,我都在假设,如果当初我没有做出那样的选择,或许我的人生轨迹就完全不同。”
段父又一次看向一旁的苏父,眼里满是懊悔和爱意。
“所以,”段父道,“如果你们真的互相喜欢,就一定要像你们跟我说的这样,绝不妥协和退让,一定要死死的抓住对方,不要等到几十年后才幡然醒悟,后悔当初没有好好抓住眼前的人。”
苏父听到这儿,起身去了厕所。
段父看着消失在卫生间的背影,小声的呢喃:“小远……我的小远……”
佳时和段亦远都愣住了,本以为段父是笑话他们承诺给的太轻易,谁知道段父是想鼓励他们坚守承诺。
这俩父亲,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
第49章 给你回头的机会
苏父躲在厕所里平复自己起伏的情绪。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意识到时间过得飞快,自己已经老了。
他不可遏制的想起了十八岁那年,他高中毕业,跑去寸嫦市找了份工作,工资不高,但够养活自己。日子过得挺苦,但因为能时常见到师兄,所以他甘之如饴。
段章当时在大学里读油画专业,大二刚刚结束。衣食无忧的他不知道苏远的苦,只是觉得能见到苏远,他很开心。
苏远现在想来,那两年大概是他们最快乐的两年,也是思维方式渐行渐远的两年。
后来段章进入大四,即将面临毕业,他想卖自己的油画来谋生,家里人帮他打通了一些门路,倒也可以勉强养活自己。
但段章有些受挫,觉得自己的水平不止如此,他不想仅仅将画卖给那些不懂画的人,他想有更高的造诣。
画画是他的理想,是脱离尘俗的精神追求。某一天他决定不再画那些千篇一律的装饰画了。他闭门不出,想画一幅惊世骇俗的作品。
苏远在那些日子里一直陪伴着他。
但不论如何,段章都画不出令自己满意的画作。他将自己的作品投去参加国际上的比赛,也一直杳无音讯。
这是理所当然的。段章想,毕竟连自己都看不上的作品,又怎么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力?
大四毕业那年,段章和苏远一起回了梅久市。
苏远在寸嫦市的工作,这两年本就一直不太顺利,所以他索x_ing辞掉了。
段章则是想跟家里人要些钱继续画画。毕竟画画是一件十分烧钱的事情,他没有工作,更不可能向苏远借钱。
段章的家人从商,之前段章自作主张的断了他们好不容易打通的门路,家里人本就不满,如今见他一直闷在家里画画也不干点正事,于是想劝他接手家里的生意。
段章跟家里人吵了架,去了苏家住。浑浑噩噩的在苏家荒废了几个月。
而这期间,关于苏远和段章的闲言碎语也在小小的梅久市蔓延开来。那个年代,人们对两个男人的恋情都报以鄙夷的态度,谈论起来也多是刺耳的话语。这种事情原本在寸嫦市也出现过,这也是导致苏远工作不顺的原因之一。那时候段章还可以充耳不闻,而此时心情郁结的他,看到苏远因为闲言碎语而皱眉的时候,早已感觉无颜面对对方。
“小远……我真没用,”有一天晚上段章跟苏远感慨,“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保护你了。”
苏远抱住段章:“我们都是男人,也不一定要你来保护我。我也可以保护你啊。我今天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下周就能去上班,养活我们两个人还是可以的。”
段章紧紧的抱住苏远,无力的哭了起来。从小一帆风顺的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挫折,心理的压力实在有些难以承受。
那时苏静已经快结婚了,未婚夫在邮局工作。两人回家探亲时才知道苏远和段章都回了梅久市近半年了。
当初段章跟苏远表白时,苏静正要去天台叫他们回屋里睡觉,所以她其实知道两人的关系。
这些年来,苏静因为不忍心责备弟弟,所以也没有c-h-a手两人的感情,现在听说段章一蹶不振,苏远在寸嫦市两年也没混出名堂,不禁有些气恼。
她趁着苏远出门买菜的时候,找到了段章,只跟他说了一句话:“如果你不能给苏远幸福,而只会一味的拖累他,就不要跟他在一起了。放过他吧。”
那将近一年的挣扎,终于在这最后一颗稻Cao的压力下,将桀骜不驯的段章打垮。
他当天就回了段家,家里人跟他各退一步,答应让段章继续画画,但前提是他必须跟张家的女儿结婚,让她来接管家里的生意。
段章答应了。
苏远买了菜回家的时候发现段章不在,就去了段家找他。
段章没让他进门,而是在门外跟他道了别:“我下个月就会结婚,你要来当伴郎吗?”
他当然知道这么残忍的提议可以伤苏远多深,但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苏远跟自己彻底断了关系。
苏远何其聪明,他太明白这一年段章经历了多少的压力,他知道段章需要经受多少痛苦的挣扎,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所以他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追问原因。
他笑了笑:“伴郎你不是有那么多哥们儿吗,找他们吧,我就不来了。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