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永远也不能认为自己待在一个多么快乐美好的生活里,说不定下一秒你就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倒,吃了满嘴的泥污。
“侯宵!”杜佰恭揣着相机飞快地跑了过来,停下来时还在呼呼地喘着气,“我听白松说你先到下一个地点去等他们。你不吃饭吗?”
“我不是很饿。”侯宵没想到杜佰恭会跟来,有些促狭地低头摆弄着相机,试图把那寥寥无几的照片再减少到一个更可怜的数字。
“那也不能空腹玩一整天,胃会不舒服的。”杜佰恭拉上他的胳膊,想带着他去前面的店面吃顿午饭,“我记得前面有个面馆,味道非常好,量也很多。走,我们一起去。”
那是一家牛r_ou_面馆,小有人气,店面不大不小,环境还算不错,杜佰恭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他和老板成了熟络的朋友,两人趁着点单的间隙聊了好一会儿。
侯宵起初还试图去听,后来发现他们说的是当地的方言,自己听不懂,干脆泄了气,靠在椅背上盯着墙上的菜品介绍看了起来。
“我给你点的一样的,我估计你也不知道点什么。”杜佰恭把汽水儿往侯宵那儿推了一瓶,见他已经完全大脑放空了,坏心思顿起,像以前那样把手伸到侯宵的后颈处狠狠捏了一把。侯宵的那一处很敏感,每次他一捏就会炸毛,严重时还能追杀他十几分钟。
果不其然,侯宵一个哆嗦抽回了思绪,十分气恼地瞪了他一眼,抄起一旁的餐巾纸盒就要打他,抬起了手却又放下了。已经做好防护措施的杜佰恭见状笑了笑,调侃道:“怎么了,不舍得打吗?”
他说的是调侃的话,没有往心里去,侯宵却仿佛被人戳中了心事,眸底划过复杂的情绪。他看着眼前正喝着玻璃瓶子里的汽水的杜佰恭,不知道哪根筋搭错,鬼迷心窍了,把积压在心底的话吐了出来。
“这个暑假,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杜佰恭以为他说的是高考失利的事,安慰道:“想开一点,以后读研也可以尝试一下好一点的学校。”
“不是这个。”
“嗯?”
侯宵握紧了瓶子,里面还在往水面上冒着气泡。他轻轻地,像害怕击碎什么脆弱的东西一样:“相思真是杀人的利器。”
杜佰恭转着筷子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意料之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借着去拿面的理由站起了身,噌噌噌地跑走了。
侯宵感到一阵后悔,那股冲劲儿一过去他就害怕起来了,担心杜佰恭会因此不再理会自己,但同时他又保留了那么点侥幸心理,想着如果这次他能幸运一次就好了。
杜佰恭端着餐盘过来,把侯宵的那碗面挪了过去,笑着说道:“我按着你以前的习惯加的调料,不知道有没有弄错。还有啊,你什么时候有的心上人?”
看吧,果然是这样的反应。
唇角抹开一抹嘲讽的笑,侯宵拆了双一次x_ing的筷子埋头吃面,不再执着于刚刚的话题。他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呢?因为杜佰恭压根儿没想到自己身上,只以为他是有了哪个心爱的人。
“对了,我前几天碰到艾淇了,她说你来的时候没有带多少行李,我记得这边要用的东西还挺多,你不够的话等今天的拍摄结束了我们一起去买吧,我知道哪家店比较便宜。”
侯宵被烫到了舌头,抬起头来看他,眼睛被面汤冒出的热气弄得氤氤氲氲的,像是含了一层水雾在里面。杜佰恭短暂怔愣,反应过来时侯宵正用勺子慢慢地搅着碗里的汤:“杜佰恭,你变得好老妈子啊。”
“我……”杜佰恭不敢承认自己是因为害怕侯宵提起他擅自离开的事情而刻意寻找的话题,只好欲盖弥彰地调整了坐姿,“我哥有段时间也天天这么cao心我,可能是被他带着的吧。”
“你还有个哥哥吗?”
“嗯,比我大三岁。”
“哦,和你很像吗?”
“还好吧,他比较……像我妈。”杜佰恭不小心夹断了一根面条,“因为他的眼角有一颗痣,所以不管怎么看都显得很亲民,实际上完全不是。”
侯宵的舌尖被烫得发痛,他不得不放下筷子,问道:“你很怕他吗?”
“是啊,他总是和我爸联合到一起制裁我。”杜佰恭叹了口气,“所以我看到他就想跑,这个指令已经写进我脑子里,成了条件反s_h_è 了。”
侯宵笑了两声,低头去喝汽水,没注意吸管,结果把本就烫伤了的舌头给戳到了,他连忙小心翼翼地吐着舌头,生怕这脆弱的玩意儿雪上加霜。
“你怎么了?”杜佰恭拧起眉,站起身来,隔着桌子钳住他的下巴,叫他不得不抬起头来,微微张着嘴呼吸。
杜佰恭看见他烫伤了的舌尖,眉头拧得更紧,松开手坐回到位置上,拿起了一旁的相机:“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总容易被烫伤。我们去药店看看吧。”
侯宵摆了摆手:“不用了,这个一会儿就自己好了。”
“不行,你这样会很痛的。”杜佰恭把他拉了起来,“还有,你这种将错就错的行为非常不可取。”
侯宵见他一副说教的模样,顺从地吐了吐舌头,拿起自己的相机跟了上去。杜佰恭对这里的每条街道都非常熟悉,不一会儿就带着他找到了药店,侯宵正想说他回去自己涂,就看见杜佰恭把袋子挂在手上,一手摸出了手机给白松打电话,说他们两个下午不去了。
“啊,烫了一下而已,不至于下午不去吧?”侯宵想阻止他说完,杜佰恭一边伸长了胳膊推开他一边争分夺秒地和白松交待完,把手机揣进兜里,斜睨了他一眼,“去我那儿吧,我帮你上。”
那还得了。侯宵快抓狂了,他直接抢走杜佰恭手腕上挂着的药袋子,拔腿就往公交车站跑。这种抢跑的作弊行为让杜佰恭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连忙加快速度跟上去,然而还没等他追上侯宵,就感觉体力一点点地从身体里流淌出去,像是扎破了气球来放气一样,最后他完全没了力气,十分狼狈地踉跄了一步,在地上半蹲了下来。
“杜佰——你怎么了?!”侯宵已经快跑到公交车站了,他想着以杜佰恭那x_ing格肯定会跟上来,结果一回头发现没人,连忙拨开人群往回走,一眼就看见蹲在路灯边缩成一团的家伙,心里的疑惑成群地堆了起来,但担心之下他也顾不上别的,只好手忙脚乱地去扶他。
“等等,侯宵你等会儿,别扶我。”杜佰恭皱着眉,死死地咬着后槽牙,他伸手抓住侯宵乱动的手臂叫他不要再动自己,等那阵头晕眼花的感觉过去,他才借着侯宵的手站了起来,原地抻了下蹲麻了的腿。
杜佰恭抬起头,侯宵一脸严肃的表情闯入眼帘。他有些悻悻地笑了笑,再没了刚刚批评人的气势,乖乖地站好等着侯宵提问。
“第二次了,你什么毛病?”
“老毛病……”
“废话!”侯宵被他顾左右而的本领气得快抓狂,他指了指杜佰恭血色尽褪的嘴唇,语气严厉非常,“我问你是什么病!”
杜佰恭摸了摸鼻尖:“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病,就是我从小身体不是很好,一上来劲儿了就容易像刚刚那样,一般缓一会儿就好了。”
侯宵不是很相信:“那为什么你以前运动会还报过接力赛?”
“那时候比现在好一些啦,而且说实话接力赛跑完我也不是特别舒服。”杜佰恭放轻了声音,“真的不严重。”
“不要和我说不严重。”侯宵压了大半天的情绪终于倾泻而出,他迫切地想要寻找到一个契机来发泄一下,而杜佰恭言语里的遮遮掩掩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Cao。“所以林元六才不想让你进花林是吗,如果不严重,他为什么会劝你这个?”
“你听到了啊。”杜佰恭想要让他情绪稳定下来,又不知道做些什么,“那其实就是他小题大做了,他跟我哥一起办了一个网站,所以关系不错,奉我哥的命盯着我的……总喜欢把j-i毛蒜皮的小事往上报,他的话最好不要放在心上。”
“可你的确在花林里身体不舒服了。”侯宵像是在剖析人的身体结构一样细细地分析着这段时间来他所注意到的所有细节,到最后,他终于发现了最核心的问题。
侯宵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杜佰恭:“你当初离开是去治病吗?”
第11章 C11
侯宵问完这个问题后,就不再气上火似的追问不休,反而安静下来,等着杜佰恭把答案告诉他。
人一旦自欺欺人起来,比做任何别的事都要厉害。在过去的一年里,他不常去回想杜佰恭,却总是到老头儿的家门口那个池塘边上,喂里面那些锦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