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新浑身冷汗从噩梦中醒来,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语无伦次道:“汤浩军,我梦见小许了。卧槽,他妈的好多血,他喊救命……你老实告诉我,小许到底出了什么事?”
“……”
“叶新。”
“……嗯。”
“我在。”
叶新急促的呼吸声一顿随后是缓长的吐气和吸气。话筒的另一边是警局里与静夜相反的嘈杂,汤浩军的声音透着安抚的力量,“叶新,我是过来人。无论小许的结果如何,都已经不是你可以干预或者能够决定的事情了。因为这件案子正好发生在和你熟悉的人身上,你白天表现出的镇定由你良好的心理素质决定,而大脑的潜意识将他化为梦境是身体自我保护机制在起作用,发泄出来就好了。”
呼吸频率渐稳,叶新这才觉得半夜被个梦吓成这样有点怂,强装镇定道:“没想到我男人分析起来一套一套的,不愧是做警察的。我还是没办法相信小许会杀人,对了,梦里那个老头也在,小许说他和张幼斌也碰见过……”
手中的笔在纸上划过一个尖锐的痕迹,汤浩军没有打断,这几日心中由理智压制的不安预感却随电话那端青年带着睡意的黯哑声挣扎着再次冒头,哪怕直到话筒那端再无动静也未曾停止。
老人的身份已经查明,原住于塘北路弄堂,无儿无女,于半个月前开始在中山路一带游荡,精神状态不稳。
“小舟,马上联系搜索队,务必要求尽快找到郑明(老头)。”
Remark.
张幼斌,男,26岁,男友——许明讯,城北美发店店员。
死因:颈动脉断破,失血过多而死。头颅与躯干分离,头颅中消失的眼球后于下水道找到,血液中检测有麻醉成分,后颈处查有注s_h_è 针口。
凶器:未找到。
现场:戒指盒上有凶手指纹。
道路监控:正常,需待进一步排查。
Day 4.
冬季清晨的五点半,天还是黑的,环卫工人王桂花准时把环卫车推上中山路,她如同过去的几年,一大早便拿起扫把和簸箕清扫中山路的街道。
环卫车底部轮子摩擦过道路咣咣作响,温市新的一天开始了。
一个小时钟头后,市刑侦大队办公室电话响。小舟接完电话,因为接连几日加班有些泛白的脸上透着凝重,“队长,老头郑明死了。”
“四十分钟前,局里接到一名环卫工人的报案,中山路由西向北100米天桥下发现男尸。同事赶到后,确认死者就是我们要找的郑明。初步推定的死因是脑溢血,具体情况还要等法医的尸检结果。”
这个时候,彻夜从临市赶回来的吴强推门进来,直接报告道:“老大,找到张幼斌所在理发店的店长了。他手机被偷,人在临市温泉旅馆。元旦理发店放假没错,而且张幼斌也在旅游的名单中,只是出发前张幼斌接到一个电话后,说有事不去了。店长说当时张幼斌的神色有些慌张,并且,他根据当时张幼斌通话的语气肯定,张幼斌那通电话的通话对象不是许明讯。”
也就是说,可能当晚许明讯并不知道张幼斌也在家。如果许明讯不是凶手,根据张幼斌遇害时间在许明讯回家之后以及第一凶案现场就是出租房的洗手间推断,当时凶手很可能就潜伏在出租屋内。在许明讯睡熟后,将已经被他用药放倒的张幼斌杀害。而出租屋的门窗并未遭到破坏,凶手很有可能是熟人。
许明讯为什么会失踪?
如果许明讯也是凶手的目标之一,凶手为什么不把许明讯一起杀了,以当时情况,作案条件完全适合。
凶手是如何避开许明讯行凶的?
再是郑明,作为唯物主义者,汤浩军可不认为命由天定的说法,但是,种种巧合下,郑明很有可能发现了关于凶手的重要线索才会说出那些话。可是现在郑明死了,这条隐形线索一断,后面的事情就更加难办了……
汤浩军整理好思绪,立刻做了下一步的工作指示:“彻查张幼斌的私人关系网和通讯记录,根据被害人遇害那段时间出租房并无可疑人物出现这一点,安排人员调查整栋楼租客,以查访的名义,切忌打Cao惊蛇。”
“是。”
汤浩军脸上的表情依旧镇定,但是心里的不安以及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还会有死者出现,而许明讯恐怕凶多吉少。元旦那日被叶新当成情绪逗弄他的那句“他这周就要死了”已变成沉重的存在,要尽快找到线索,汤浩军无法想象把叶新的照片贴在警局白色记录板上的情景。
季珊珊、张幼斌、许明讯、郑明,这四人到底存在怎样的联系,难道一切真的只是巧合,许明讯到底是受害人还是嫌疑犯?
店里少了个人,生意照样还是得做。晚上叶新提早关了门,拿着果篮和一箱保健品去了医院。许明讯的妈妈他认识,一个人居住在市郊偏僻处,有时会来店里给小许送点衣物和吃的。
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躺在白色病床上,气色灰败,憔悴的病容上隐隐透着一股死气。汤浩军的人来过,小许妈妈应该知道了一些事情。叶新心中忐忑,脸上却是强做镇定,除了安慰和对小许不会触犯法律的信心,名为不安的因素还是把故作轻松的交谈氛围弄得尴尬无措。
小许妈妈:“叶新,小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r_ou_啊。昨天我做梦了,小讯说他又闷又疼,难受着喊妈妈,我……”哽咽声取代了未尽的话语。
叶新心里沉甸甸的,认真道:“阿姨,梦都是相反的,小许会没事的。好人有好报,您放宽心,您养好身体小许回来也高兴。”
小许孝顺,生活节俭,除了隐瞒他妈妈他喜欢同x_ing这一点,叶新不相信他会和犯罪这两个字挂钩。可是这话说出口,谁都没有得到安慰,因为人生的起伏是残酷的,更何况经历过丈夫出轨含辛茹苦了大半辈子最终却换来病痛和独生子生死不明的小许妈妈。
九点多,叶新开门进屋,“你怎么回来了。”
汤浩军放下手上的案情报告,让叶新去洗手准备吃夜宵,自己起身进了厨房把擀好的面条下锅。叶新换好衣服出来,正赶上热腾腾的手擀面。
心里挂了事,这两天叶新有点寝食难安,汤浩军忙着办案,他心疼都还来不及哪里舍得再去烦他。一回家就能见到本该还在外面忙碌的男人,叶新自然开心。
作为北方人,汤浩军的面做得非常地道。叶新吸溜吸溜大口吃着,汤浩军坐在一旁吸着烟看他吃。
碗里的面到了底,叶新放下筷子,接过纸巾抹完嘴,取下男人嘴上含的烟,吸了口后往缸子里一按,“别吸了,咱一起戒了呗。我还想几十年后能老到和你去打太极跳广场舞。”
汤浩军眼底闪过一抹深意,单手勾过叶新的后脑,薄唇盖住。屋里响起一阵水声,伴随着隐约的喘息,听的让人脸红心跳。
男人的腹部肌理随着升高的体温更加立体,手被人从衣服里拉出来,叶新有些不满地刻意在对方的薄唇上咬了一口,换来男人一声闷哼。
透明的银丝牵连在两张发红的唇上,汤浩军在情况控制不住前收了手,拇指抹去叶新嘴角的水迹,黯哑的声音透着温柔:“我马上要回局里……乖。”
叶新:“……”
真把他当孩子哄了……得了,他愿意并享受着。
叶新依靠在男人炙热的胸膛上,手蠢蠢欲动地往下,很明显的抗议。汤浩军无奈地扣住,把口袋里安着追踪器的手表给他戴上。下午他做了一个决定,一个违反局里的规定但却能让他心安的决定。
沉稳的声音叙述完,叶新摸着手上的冰凉的触感,恍惚道:“那个老头死了?”
“嗯。”
“那小许呢?”
“不明。”
“……”
叶新无意识地摸着手腕上隐藏的报警器,半响后,反应过来,吞了吞口水,“卧槽,你还不如别告诉我。汤浩军,我会不会也……”
“住口。”汤浩军不后悔自己决定,决定和叶新在一起的时候是,现在也是。防范胜于未然,他的人他会保护好,“凡事有我,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接下来几天,你早点关门,晚上来局里找我。”
“……好。”
白色大众POLO后备箱开着,汤浩军把两人接下来几天的换洗衣物和日用品放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