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话一出口,陆展亭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随即像是松了口气,道:「没死也是好的,这样庄之蝶妹妹就不用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
亦仁轻轻一笑,道:「你真不愧是风流才子,这般温柔体贴。你要知道亦裕不死,死的就是我们。现在有一个皇太后凝聚着亦裕的势力,宗亲们也更偏向他们一点,如果亦裕现身的话,很难说我能斗得赢他。」
陆展亭不以为然地道:「天大地大,我们还找不到一个世外桃源吗?」
他一个我们出口,又有些羞愧,连忙改口道:「我是无所谓,我不过是一个小太医,哪里都能去,哪儿都能待。」
亦仁轻轻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眸子看着陆展亭。良久,才淡淡地道:「你哪儿也去不了。」
陆展亭见他说得认真,但睁眼细看,又见他面上表情仍然是温和的笑容。
亦仁抬起身,握住陆展亭的双腕,将它们按在陆展亭的头顶,笑眯眯地道:「我是说,我就喜欢与展亭在这滚滚红尘。」
他低头啃咬陆展亭,直到他的兴致也来了,他才松开陆展亭的双手,两人又纠缠在一起。
慈宁宫里又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庄之蝶随着宫女急步踏进内堂,见皇太后缩在床角,瑟瑟发抖,连忙道:「母后,母后。」
皇太后露出一双惊恐的眸子,指着窗外道:「有人在那里,他在喊要我偿命!我知道是他来了,是他来了!」
她死命地抓着庄之蝶道:「是他先有错,是他先有错,他说过与我一生一世,可到头来却嫌弃我年纪大了,喜欢上了别人,一个接一个……」
庄之蝶眉头一皱,转身道:「叫门外的侍卫听着,立刻派人在皇太后的窗前增设守卫。」
皇太后似乎稍稍镇定了一些,一个宫女将茶碗递给她,她颤抖着接过,刚打开就尖叫了一声,连呼:「血,血!」
那碗红色的水翻倒在床铺上,庄之蝶大怒,道:「这是什么?」
宫女吓坏了,道:「回皇后娘娘,这是枣粉泡的茶,最近山东新枣丰收,这是新进的贡品!」
「以后不要再送了!」庄之蝶见皇太后吓得魂不附体,便道:「传太医院着一个人来瞧瞧皇太后!」她想了想,叫住那宫女道:「给我传……陆展亭!」
陆展亭被夜召入宫,他一见皇太后的模样,不由得双眉轻皱了一下,仔细看了一下,才缓缓地道:「皇太后似乎受了什么刺激,才引发一些癔症。」
「你说母后他……她是失心……」庄之蝶生生将那个疯字咽了回去。
陆展亭见庄之蝶面无人色,便劝慰道:「也不用太过担忧,应该是时日不久,不过要用重针。」
他说着扶着皇太后躺上,庄之蝶见他一路用针过之后,皇太后果然明显镇定下来,方才松了一口气。
陆展亭收了针,起来道:「明儿我再来!」他转头见皇太后床上有一本《乐府解题》,便随口道:「皇太后这两天精神不济,这书就不要看了。」
庄之蝶刚将他送至殿口,有宫女进来禀道:「太医院派来了王太医给皇太后问诊。」
庄之蝶有一些紧张,连忙道:「就说我这儿已经有太医问过诊,请他回去吧!」
陆展亭连忙制止道:「无妨,我已经不是太医院的人,按规矩太医院是必须派一人前来问诊,这位王太医的医术是可信的。若是你将太医拒之门外,反而惹来是非。」
「正是,一个区区太医又何须怕他。」鹤发、乌眉、红颜的八宗亲王跨了进来。
庄之蝶见了他大喜,道:「有亲王在,天底下哪还有人敢在此放肆。」
陆展亭一笑,施了一礼,扬长而去。
八宗亲王鼻孔哼了一声,道:「这就是那个陆展亭吗?我看他年纪轻轻的,傲慢得很。」
庄之蝶微微一笑,也不去搭话,陪着八宗亲王走入中堂。
王守仁走进来见八宗亲王在中堂品茶,连忙上前弯腰施了一礼,道:「老亲王怎么在此!」
八宗亲王眼皮一吊,哼道:「我等你呢,让你看看我有什么不妥!」
王守仁苦笑道:「谁不知道老王爷您宝刀未老,老当益壮,这不是拿我取乐子吗?」
八宗亲王哈哈一笑,颇为得意。王守仁走进内室,庄之蝶眼皮也不敢眨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王守仁搭完脉,才问:「皇太后,最近可是觉得胸闷、气短?」
皇太后喃喃地道:「是!」
王守仁微笑道:「皇太后,您没甚大病,只是念想过度,得不到排遣,以致郁结纠心!」
「可是他们夜夜缠着我,夜夜缠着我!」
庄之蝶一听刚想打断,王守仁已经抢先说了,道:「皇太后,您只要想开就好了。这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果然是一种遗憾,可要想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这见与不见,都在皇太后的心里。」
他说完起身对庄之蝶道:「皇太后无甚大病,只需有人常常开导于她,我再开几帖方子安安神就好了。」
庄之蝶见他出了门,才松了口气。
八宗亲王笑道:「皇后无须担心,他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能做什么,这药不吃也就是了。」
「我听说这几天,这里不大太平,这老十心急难耐,恐怕是要搞出点什么事来,老夫多带些人亲自把关,我就不信他能翻出天来。只要等皇上一找到,到时他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休想谋权篡位!」
庄之蝶松了一口气,道:「皇叔说得是。」
第十二章
可是不到半夜,叶府的大门就被人踹开了。陆展亭迷迷糊糊中,被一群黑甲骑兵从床上拖了起来。
叶慧明想要阻拦,黑甲骑兵冷笑道:「这是皇后的懿旨,若叶将军不想抗旨就快快闪开了。」
陆展亭就这样衣衫不整地被拖进皇宫,他一路被拖进了慈宁宫,丢在了大殿中。他一头雾水地勉强站了起来,见庄之蝶坐在一旁小声抽泣,八宗亲王爷则满面大怒。
「怎么了?」
八宗亲王猛然抽出宝剑,抵着陆展亭的脖子,喝道:「说,是不是亦仁叫你这么干的?」
陆展亭见着那柄明晃晃的宝剑,愣了一下,才轻笑道:「王爷说清楚,他让我做什么了?」
八宗亲王爷怒不可歇,道:「陆展亭,不要以为你仗着点薄名,就在本王面前装神弄鬼!」
「母后,她老人家今晚上自缢了!」庄之蝶哭泣道。
陆展亭吃了一惊,脱口道:「这怎么可能!」
八宗亲王大喝道:「如果不是你针下有鬼,皇太后怎么脑子会不清楚,突然半夜上吊了。」
陆展亭定了定神,道:「皇太后得的是癔症,我给她施过针,应该能有一个镇定的作用,但是也保不准她病情突然加重,你应该问问你们怎么不照看好她。」
八宗亲王气得发抖,手拿着宝剑像是恨不得立刻劈了陆展亭。
「你施过针之后,皇太后确实安静了不少,服侍她的宫女说,母后嫌她在外屋翻来翻去扰了她的安宁,命她去屋外睡。谁知道她就在屋里……」庄之蝶说着泣不成声。
陆展亭满心诧异,道:「王太医有没有给了什么不妥的药?」
庄之蝶埋怨地看了他一眼,道:「他给的药,我们一点也没有拿来给皇太后用,要是用一点,说不定……」她说着又抽泣起来。
「你招是不招?」
陆展亭心头讶异,心烦皆而有之,八宗亲王又大呼小叫,他心头怒起,冷哼道:「你要我招什么?你不是已经给我定罪了吗?」
八宗亲王见他居然敢顶嘴,气极而笑,连声道:「好,好!」他剑一挥就朝陆展亭没头没脸地砍去。
陆展亭不由得眼一闭,一阵剑风过来,却没有砍到自己,他一抬头吓了一跳,见亦仁握着剑尖,笑道:「八宗亲王爷好歹给人一个回辩的余地,这么定人的罪,难免草率。」
陆展亭与八宗亲王见亦仁的血顺着那光亮的剑身滑下,都不由自主心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