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琼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眼前的人已不能把他当成孩子看待,他比他们都来得有主意。
罗家兄弟出了寨子,一直赶路,快到山西河北交界时,听到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外加兵器交接的声音。
从林处隐约看到几个人正围着一个人在打,罗成一眼看过去,没看清背对着自己,身穿盔甲的大将是谁,但正对着自己的人,他倒是看清了——
第55章 冰释前嫌,成都到访
李元吉看似漫不经心地往火堆里添着柴火,瞄了眼身侧,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擦着枪头的少年,有点别扭地扬着脑袋道:“我没事。”你不用特地为了我,放慢脚程。
罗成原本在擦枪头的手一顿,狐疑地目光停留在他血肉模糊的左小腿处,那里虽然被他简单地包扎了下,但伤口不容小觑。
且不说他前世没有抛弃受伤战友的习惯,就算李元吉不是他战友,好歹也是伤员,丢下他倒是省事,他也确实想过好几回扔给他一匹马,自己走了得了,毕竟他也不喜欢这人乖张暴戾的行事,但若是因为此举,这人又被隋军抓了或是死了,他心下又会难安。
算了,送佛送上西,等他和柴大哥聚首了再离开。
李元吉见他盯着自己的伤口,久久不说话,自然不知道罗成的真实想法——其实非常想丢下他,只是碍于良心不安罢了。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心中稍暖,偏还一脸满不在乎道:“这算什么伤,不过是小伤,小爷我以前跟着父亲打仗的时候,比这严重的多的都有。”
罗成张了张嘴:“这都算小伤,是不是等人把你整条腿砍下来才算大伤。”这人是皮粗肉糙,感觉不到疼痛,还是怎么的,伤口深处都见骨了。
饶是罗成见得多了,但如此严重的伤口,还能跟个没事人一般坐在这里,神色自若和他小爷来小爷去的摆谱,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其实,你问李元吉痛么?怎么可能不痛!他又不是石头做的。但这些伤口对他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受伤不过是家常便饭。
罗成是不了解李元吉的出身,李元吉虽是李渊与原配窦氏所生。但那时,恰逢突厥嚣张,烧杀掠夺,无恶不作,李渊被任命与当时的行军元帅杨素一并御敌,窦氏在家日夜担惊受怕,自是没什么好心情。
不知道是不是窦氏当时怀孕时心情不佳的缘故,李元吉刚出生之时,皮肤黝黑,长相凶狠,整日啼哭,窦氏一瞧,心生厌烦,便弃之一边。
也勿怪窦氏偏心,窦氏这个做娘的,实在起点太高。
试想大儿子李建成,如今俊秀温雅,引得太原城内少女频频回顾,可想而知,小时候也是长得伶俐可爱,万分讨人喜欢的。
二儿子李世民,出生之时,便被高人批字有贵人之相,将来必定济世安民,她不可能不喜欢。
女儿李秀宁是他夫妻俩唯一的女儿,自是爹娘的小棉袄,疼爱非常。
轮到李元吉这了,灰头土脸的,还呲牙咧嘴,自小就一脸凶狠的模样,能喜欢得起来才怪。
其实李元霸也长得不好,可惜,他前面的参照物实在太妙了,窦氏能扔了一个儿子,还能再扔一个不?又是幺儿,也是有几分喜爱的。
这不,李元吉这娃命途多舛,自小暴戾,说是与生俱来,倒不如说是自小不得重视,被人欺凌,自我保护意识过重,久而久之,才养成了这一切以自我为中心的- xing -子了。
李元吉自小便由奶娘养大,在唐国公府邸,并不受宠。直到十四岁时,在一次耍狠时被李渊瞧见。
李渊这一瞧,便心生欢喜。
没想到几乎被放养的小三子还有两下子,便起了重用之心。再细细一看,哟,幼时褶皱耷拉的黑炭头也长开的,长得人高马大,浓眉大眼,若是忽视眼底的戾气,也算得上是五官深邃,长相出色的糙汉子一枚,更是喜欢上了。
得李渊重视前,李元吉自小便受欺负,等到大了些,打架逞凶更是家常便饭,你打我一拳,我必还回去,你就是不打我,我心情不爽,也得揍你两拳,踢你两脚。骨子里就透着的狠辣,锱铢必较的- xing -子暴露出来,这倒让人不敢再欺负他了。
后来又领了大将军的职,勇猛非常,在李家才算站稳了脚跟,也再没人敢小觑他。
若是旁人在他面前说这话,他早横眉冷对,怒上心头了,少不得动手,可这人要是一旦偏心了,那就跟他老娘窦氏一样,偏到山沟沟里去了,罗成轻描淡写一句话都能让他理解成为浓浓的关心。
在十四岁之前,府里有谁会这么关心他,他哪次打完架,遍体鳞伤,不是回来自个咬着牙根默默地擦伤口,大哥李建成就算仁厚,对他嘘寒问暖,但毕竟有限。
但眼前的人好歹救了他两次,且不说之前小树林那次,就说这次,是大大地让李元吉震撼了。
不仅单枪匹马地前来救他,关键时刻还扔了兵器替他挡了那个暗箭伤人的兵士,将自己置于不顾,最后还因为他的腿伤,非坚持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
其实,李元吉真心想多了,让罗成不得不决定明日天亮再走的理由其实是天黑了,他不认得路。
因为罗成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不爱多话,懒得解释那么多,所以,李元吉怎么误会那是他的事了。
思想南辕北辙,一夜无话。
第二日,罗成辨清方向,循着昨日的路线回到边界处,远远就看见大哥罗松和柴大哥正立于原地焦急的张望,怕他再晚些回来,他们该是来找自己了。
罗成将李元吉交到柴大哥手上,后者感激不已,恨不得双膝下跪,被罗成一把扶住。
李元吉站在一旁别扭,瞪了眼柴绍道:“他救的是我的命,就算是跪,也是我来跪。”
罗成戏谑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想到他会说这话,平日里他早就呛自己了:“那你愿意跪么?”
本来就是句调侃的话,依着李元吉那- xing -子,非得暴跳出来,谁曾想那小子竟然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双膝跪在罗成面前,叩了三个响头才起。
罗成傻眼了,这人吃错药了吧,什么时候这么听话。
柴绍显然也被吓得不轻,模样仿佛见到了鬼。
好半会儿,才扯出笑脸对罗成道:“罗小弟,大恩不言谢,就此别过,一路保重。”
罗成像前世每次告别兄弟一样,给了个熊抱,末了,还拍拍他的肩膀,不在意道:“柴大哥,别放在心上,举手之劳。”
“姐夫,还不快上马?哪来那么多废话。”李元吉已然翻身上马,面色不耐烦地喊道。
罗成和柴绍同时心下一宽,对嘛,这种脾气,才是李元吉。
罗成目送柴大哥和李元吉离开,才面向哥哥,灿然一笑道:“哥哥,我们回家吧。”
罗松微笑:“好,回家。”
不出三日,北平府的城墙上有人喊道:“大公子和少保回来了!”
底下早就有人先行去偏厅告知王爷去了。
一回到府上,罗松拍了拍他的肩道:“好了,父王这些日款待那个黑面神,都快款待出病了,你赶紧梳洗一下,去见见吧。”
罗成拧了拧眉道:“兴许他早就走了呢?”
罗松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要是想走,七日前就走了,也犯不着在北平府特地等这么些天。
偏厅之内,罗艺脸上陪着笑:“成都贤侄怎么突然造访我北平府?这皇上批给小儿的一月假期可还没到啊。”
宇文成都一身金盔铠甲,端坐一旁,眉头轻锁,淡淡道:“王爷,这话从我入住七天以来,您已经问过我七遍了。”
罗艺脸上笑容一僵,打着哈哈道:“哈哈……是么?哎呀,人老了,记- xing -不好,贤侄多多体谅,多多体谅。”
宇文成都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成都此番前来是奉了圣上口谕的,圣上欲离宫出行,召罗成伴驾御前。再者罗成离开长安之时,身体不适,我顺道来探望一二。”
说这话时,宇文成都有些许不自在,其实传口谕这种事根本不需要他一个大隋朝的天宝将军来做。
“啊,是这样啊,那本王明白了。”
宇文成都等了数日,见还是这种无疾而终的答复,眉头不由得紧锁了起来,道:“王爷,我今日还不能见到罗成?”
罗艺心里掰着手指在想,五天前扯谎说臭小子出水痘,生人勿进,这两天是不是该说他得花柳了……不行不行,花柳这病治不好,于名声有碍,这个太假了,我得好好想想。
宇文成都一瞧罗艺捻须思虑便拧眉,道:“王爷!”
罗艺的思绪冷不丁被打断,脱口而出:“等等,就快想到了。”
此言一出,双方都尴尬。
宇文成都敛了双眸,神色黯淡,心道他果然还在记仇,躲着不愿见我。
罗艺瞧着宇文成都的唇角都耷拉下来了,明显的不悦,心里寻思着,你可别精明到把成儿与山东揭竿起义联系在一块啊,虽然这事臭小子确实参与了。
恰此时,就见侧门处的帷帐被撩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先行礼道:“儿臣叩见父王。”
罗艺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你小子总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你老爹快被人逼死了。
“起来,赶紧起来。”
罗艺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便道:“成儿啊,这成都贤侄特地从长安带了圣上的口谕前来,前几日,见你病着,昏迷不醒,父王也就没有让他见你,别过了病气,这会儿你既然好了,那就由你替父王就好好招待招待成都贤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