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这一夜起,楚谨然一面教导师弟师妹们,一面便不时去看看清云和苏彻的景况,以免清云突然行动,他来不及去相助苏彻,剩余的时间他便用来修炼。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流逝,不觉间三年已过,可泠雪峰上的雪还是一无变化,若不是师弟师妹们都在迅速成才,他自己的修为也在稳实的进步,楚谨然还真的感觉不到时光流逝的脚步。
这三年来,他和苏彻再没有互相碰过面,彼此间也再没有互相说过一句话。不知是谁的刻意疏远,导致他二人现在已经很陌生了。三年之间,楚谨然沉默的看着苏彻由当年的青涩少年,成长为犹如一匹孤狼的冷漠青年,他的模样,他的神气,都叫他好陌生,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少年一般。
这样也好。楚谨然想,那么到时他与苏彻反目成仇时,彼此不会太过不忍。
说起来,在前几年的相处中,苏彻对他有没有产生过一种别样的感情呢?这个问题楚谨然想了想,最后自己也忍不住失笑,苏彻对他除了恨还能有什么感情?楚谨然不觉叹了口气。
他望了眼愁云满布的天,算算时日,清云差不多该在今日动手了。楚谨然起身,拿起他的佩剑。这般剑,早已不是当年他那把简陋至极的剑,这把剑,是他的师弟师妹们特意为他打造而成的。以冰为身,以雪为刃,一把锋利无比,同时也寒冷不已的剑。
剑身剔透,在苍白的阳光下闪着晶亮的光,放出一种异样的神采。三年之间,他没让这把剑沾过一滴血,故而这把剑虽然寒冷、虽然锋锐,却并不冷酷、并不嗜血。但今天,他要破例了。
楚谨然轻轻抚摸着那把冰冷的剑,动作之间尽显怜爱,剑,似是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轻轻颤抖着,发生一声清越的鸣叫。
好剑,今天我便要你尝到鲜血。
楚谨然御剑上空,疾飞而去。
苏彻冷漠得看着眼前人虚伪的微笑。
“阿彻。”清云温柔的笑道:“我已经找到能让你停滞不前的修为突破的法子了。”
“真的?”苏彻刻意装出一种微微欢喜的样子,但他这样子没有持续多久,苏彻便很不好意思的抿唇道:“多谢你了,清云师叔。”
清云轻轻笑道:“客气什么呢?三年以来我已经真的把你看成了我的好弟子,为弟子做点事也没什么。你若是再客气,师叔可就要不高兴了。”说罢,清云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苏彻的额头,动作间尽显亲昵。
苏彻强忍着反感的念头,装作不适应的样子微微侧头,让眼中的厌恶之情躲过清云的眼。
三年了,这人终于要暴露出他的真面目了吗?哈,还真的是能忍。苏彻在心中冷笑几声,他从一开始就明白了清云的不怀好意,这本来就是件很惹人起疑的事,从未和你有过交集的师叔,为什么要这么热心的教你练剑,教你修行?他必有所图。苏彻几乎是想都不用想就明白清云为了什么,那次从练气层一直突破到筑基期后层的事,他并没有忘,反而牢牢地记得。常人可能也会有所怀疑,可是在清云这温柔如风的态度,耐心认真的教导,看似完全真心的对你好,而且这好还一直持续了三年的情况下,想必会戒心渐失,对清云感激戴德的吧。
苏彻表面上虽也是感恩戴德,但他的心中实是充满了不耐,毕竟演戏,而且是面对着一个这么精明细心的人演戏,也是件非常劳累且让人不快的事。
幸好,今天他终于可以停止伪装了。
只是不知……三年中,那人是否依旧如往日?三年间,他刻意的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去想那人的一分一毫,包括清云,也是他躲避那人的一个手段。可越是这样,他思念那人的心就越火热,每天每天,他都要忍受着无穷的折磨,才强忍着去见那人一面的欲望。
三年间,他有没有想过我呢?
苏彻禁不住的想。他悄悄地、悄悄地在心中说:一定是想的。就像怕惊醒心中另一个自己,‘理智’的自己。那人若是不思念他的话,为什么要经常夜中前来凝望他呢?
苏彻忍不住心中欢喜,他死水一滩的心中,似乎咕嘟咕嘟的泛起了泡泡,快乐的让他想笑出来。这真实的喜悦之情映在他的眼中,到好像真的是为了能突破修为而高兴一样。
苏彻心中一片甜蜜,有时他不曾见到那人,但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不知是出于直觉还是什么。每次感觉到这气息的到来,而气息的主人又在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苏彻就感觉心砰砰跳的飞快,握剑的手不觉出汗,可练剑的动作却越来越完美凶狠起来。苏彻那时一边劈剑一边想,那人看着他和清云亲密的样子,不知道心中会不会也有种酸酸的感觉呢?只要一想有这种可能,苏彻就禁不住的兴奋起来。有时,他也会抓住那人的身影,目光仿佛不经意间的掠过他。那多半是苏彻在做了有关那人的梦后,尽管苏彻每次做梦都会梦到那人,可有几次,他的梦格外的令他沸腾。所以第二天起来,他就忍不住的开始搜寻那人的身影。有几次,他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那人仍是一袭白衣,神情冷漠,然而他的容貌经过三年的打磨反更显深邃,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他的美,是种矛盾的美。那人的长相是非常靡丽的,你光是看到他的面容,便会立时觉得大脑发热,身体发烫,浑如喝了一坛酒,一坛最烈的酒。可偏他的气质又是冷冽无比,三年的时间,泠雪峰已经把他变成了泠雪峰上的一块冷酷的冰,一片冰冷的雪。这气质令人心生敬畏,可看着他的脸,你又不禁想入非非。诱惑与冰冷,靡艳与端正,完全矛盾的感觉混合在一起,反而给人产生了一种非常深刻的印象,令人难以忘怀……不理智的苏彻几乎每天都在想着他,都在想着他的面容,都在想着他的身体……
好了!今天的时间到了。理智的苏彻出来,冷酷地说,不理智的苏彻只能委委屈屈的沉睡在身体中。哪怕是理智的苏彻也不得不承认,不理智的苏彻回忆楚谨然时,是这一天中他们最有色彩,最快乐的时光。
可最近,他几乎感觉不到楚谨然的气息了……想到此,理智的苏彻也不禁心浮气短。他连忙稳住思绪,关注起周身的事物,这才发现,他和青云已经走到了一个荒废的木屋前,这木屋处于森林深处,平常轻易不会有人来此到地。
苏彻冷笑一声,目光中却明显的露出困惑之色,清云看见了,只做没看见,三年的精心准备就要实现,他正心情澎湃之际,又怎会耐下性子来再编套谎话!
昏暗的木屋内,杂七杂八的摆放着许多物品。黄色的灵符贴满屋内各处,银色的铁链散落在地……但最惹人注意的,无疑还是木屋正中的那口黑色药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