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云 下——ranana【完结】(15)

2019-06-14  作者|标签:ranana

一回到房间里,他就冲尹醉桥发怒:“什么八十步,五十步,我双脚虽然完好,但是我看不见,步子特比小!我可不是正常人!眼睛还没治好呢,人就撞了个满身挂彩。”

他嘟囔着抱怨,把茶杯往床上一放,水洒出来几滴。

“你喝吧!”

枯云坐在床头,揉着自己大腿上方才撞疼的地方,过了阵,他又不放心了,摸索着去找尹醉桥——他没听到尹醉桥拿杯子喝水的声音。

“尹醉桥……?”枯云呼唤着,他的手贴在床板上左右轻拍着,烟榻并不是很宽大,片刻光景,他就摸到了一具躯体,那人不动,枯云干吞了口唾沫,他推了推他自认为是胳膊的地方,“尹醉桥……你还活着吧?”

尹醉桥本已经闭上了眼睛,被枯云一推,他耷拉着眼皮看了出去,看到枯云倒挂着嘴角半趴在榻上慌里慌张地在他身上乱推乱摸一气,他应了声。

听到这一声响,枯云松了口气,又犯起嘀咕:“还有气就吭一声啊。”

尹醉桥爱搭不理,枯云眼上的纱布不知去了哪里,他那两颗眼乌珠又重见了天日,他的右眼眼眶血红,淤血未散,看上去有些恐怖,但左眼还是很干净透彻的,像雨后的晴天,还像一颗滚落在地上,映出蓝天的玻璃弹珠。

尹醉桥脱下大衣盖在自己身上,枯云重新坐好了,眼睛望着墙壁,双手摊开在膝盖上。他的手上有血迹。

尹醉桥问他:“你打碎了我多少只杯子?”

枯云直愣愣地摸自己的手,没说话。他坐得离尹醉桥不远也不近,掰着手指说了个:“二。”

尹醉桥扔了块手帕过去,枯云弄不清楚他给他手帕要干什么,摸了半天放下了。尹醉桥一啧声,把手帕拿起来,拉过枯云的手粗略包扎了番。

枯云不响,抽出了手,稍微挪远开来坐着。尹醉桥就着茶水吃下药片后,自己扯过床尾的被子,脱下外套外裤,躺好了,又去使唤枯云:“再给我拿床被子。”

枯云道:“你要睡去自己房间睡啊,肯定比这里暖和舒服,听你的声音,你好些了吧?”

“我走不动,头晕。”尹醉桥说。枯云想了想:“我去哪里给你找被子?”

“去我房间,二楼,床上抱下来就是了。”

“二楼?你说你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住什么二楼啊!”枯云走了回厨房就撞出了一身的疼,再跑去二楼,他一个瞎的,要是从楼梯上滚下来可怎么是好?

“我要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死了,那个做饭的佣人会发现我吗?”枯云问。

尹醉桥道:“她是老实人,和她说只在厨房干活就只在厨房,而且她是聋的。”

“那我死了,就算你怎么呼救也没用?”

“是。”

枯云呜呼哀哉,他要是真从楼上摔下来摔死了,加上尹醉桥呼救无门,好家伙,尹公馆可就成鬼宅了!

尹醉桥看他久久不动,催促道:“你快去。”

枯云急眼了:“瘸子使唤瞎子还使唤上瘾了是吧!”

“你可别忘了你的命是……”

哪壶不开提哪壶,枯云正懊恼没能杀了谷稻,拖欠上了尹醉桥的人情呢,他就提起这茬,枯云心一横,道:“好,我去!你要是听到我惨叫一声,你就自求多福吧!”

话虽如此,可枯云在二楼上下时还是非常小心的,拖了床厚被子跌跌撞撞回到尹醉桥面前时,还免不了被他嘲笑:“看来你也没那么视死如归嘛。”

枯云和他置气,将被子扔了过去,自己跟着躺倒在烟榻上:“我累了,要睡觉了!”

“弄个汤婆子过来。”

枯云不理会,掀开两床厚实被子也躺了进去,他一直都没机会穿鞋,脚冷得像冰块,便故意用脚去踩尹醉桥,冻得尹醉桥一阵寒战,免不了发出嘶嘶抽凉气的声音。枯云高兴了,可不等他多得意上一阵,尹醉桥用自己的外套裹着枯云,拦腰勒住了他,一双冷脚,一个冷的人,盖在两床厚被子下终归会暖起来,尹醉桥就这样抱着枯云,将他当成了汤婆子用。枯云更生气了,踢了两脚想踢开他,尹醉桥却把他抱得更紧。他轻轻咳嗽着,还在发抖。

枯云怨天怨地,又挣脱不开,说:“你睡什么弹簧床啊,你家里就该弄个土炕!炕你知道是什么吗?”

“以前皇帝怕冷,养了一群女人,把她们喂胖,就为了冬天挤着他睡暖和。”尹醉桥说。

“歪理。”枯云龇牙,“你和尹鹤,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提起尹鹤,尹醉桥不痛快,掐了枯云一把,枯云本就恼火无缘无故被他擒住当人肉暖炉,现下吃了痛,更是火冒三丈,抓起尹醉桥的手就一口咬了下去。

尹醉桥挨得了痛,枯云嘴里都有血腥味了,尹醉桥一声都没喊,也没松开他,在他耳边说:“我要是高烧死了,就是你害的。”

枯云翻来覆去想,想不出他还遇到过比他讲话更高傲,更不讲礼,也更没皮没脸的人。他闭上眼睛,又咬了尹醉桥一口。

尹醉桥老实了,不说话了,恢复了沉默本色,他的吐息变得异常缓慢,粗重。好几次,枯云都听不到他的呼吸,他以为他会就这么背过气去,但他的身体暖热,他抱着枯云,额头贴着他的脖子,出了点汗。

枯云也不闹了,他想通了,尹醉桥肉比他多,比他结实,冬天屋里冷,他为什么不自己过把皇帝的瘾,把这个病怏怏的赖皮鬼当软乎的暖炉用?

小算盘一打,枯云往尹醉桥身上靠近了些,闷声不响的尹醉桥因他此举突然是松开了他,开腔道:“你多久没洗澡了?别靠我太近,脏。”

枯云在床上直蹬腿,气得乱磨牙齿,他扔开尹醉桥的外套,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边上,说:“一年没洗了,全身长满了虱子。”

尹醉桥咳了两声,又没声了。枯云和他紧挨着,原是有斗气的意思,后来尹醉桥睡迷糊了,又向他这个热源贴得更紧,他唉声叹气,也还是接受了。他听到尹醉桥在说梦话,说他的腿很疼,还说学校里有一棵树,他还想爬到最高处去看看。

这一宿睡下来,尹醉桥和枯云都是一身臭汗,尹醉桥爱干净,大清老早,披上了衣服就要去洗澡。他不光爱自己的干净,还强迫枯云也要干净。枯云昨晚睡得不太踏实,接近黎明才算睡安稳了,尹醉桥一大早就要拉他起床,他自然不肯买账,赖着调子说:“你洗你的,你管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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