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蓝卿的面容越来越自然,与平常无异,紧握的双手也轻轻松开了,说道,“说起来,我到是很想见见赵叔。”
“这个时辰,他一定回来了!”十一收拾好了桌上的汤羹,“我这就去叫他来。”
“不用找了。”十一话音刚落,只见门口赵叔提着食盒进来了,“我给公子送吃的来了。”
蓝卿有些木纳地转向门口,目光略显呆滞……
赵叔昏黄的老眼,远远看着蓝卿,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你们聊。”十一并未注意到主仆两人的轻微怪异处,大大咧咧出门了。
赵叔似乎是一步一挪地走到蓝卿面前,伸出手,又硬生生停在蓝卿的脸庞,老人家枯瘦的手有些微颤,声音亦是如此:“看……看不到了?”
“看得到。”蓝卿歪了歪头,颇有几分顽皮,“就是不太清晰。”
赵叔的手抖得更厉害,紧紧抿着嘴……沉默了半饷。
蓝卿跟着他一起沉默。这一刻,与其苍白的安慰,还不如静静承受。
“公子啊……”赵叔声音嘶哑的厉害,“你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痴还是傻?
如今赵叔真的想不到合适的词,他想责备眼前这个蓝衣男子,但是又怎么忍心啊?他的公子,他从小看大的孩子啊,是个什么性情,他最清楚的啊。
以前的公子心思单纯,不懂情爱,不知悲欢,就像一个冰雪雕刻的冰人,他不止一次想,若是公子能活的有些人气儿就好了,能有悲欢,有喜恶……
如今,他的公子懂了悲欢离合……却要义无反顾赔掉性命。
赵叔沿着床边缓缓坐下,看着蓝卿的双眼,满目不忍。
可再不忍也要忍着。
赵叔努力扯了一个笑容,强打起精神:问,“公子刚才说要见我,有什么事吗?”
蓝卿点点头,脸色沉重下来:“我是想问您一件事。”
“公子说吧。”
“我还有多长时间?”
“……”
赵叔嘴巴张张合合了几次,最后深深叹了口气,道,“最多,最多一个月……”
蓝卿微微皱了皱眉,轻喃,“这么短啊……”
赵叔闭上了眼,艰难地点了点头:“若是你没有毁了天问丹……”
“若不是毁了天问丹,我也不会那么快找到白季。”
“值得吗?白少宫主就值得你……”赵叔不是第一一次这么问蓝卿。
第一次蓝卿心系白季安危,可能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但现在,白季已然平安,蓝卿却要承受变成活死人的代价,他有的时间好好思量一下。
“为了他,值得吗?”赵叔又问。
蓝卿侧耳静静听着,而后轻轻笑了,泻出丝丝空洞的双眼,轻轻弯了起来,像秋日夜空的上弦月,只听他道:“我不懂怎么衡量值不值得。我只知道,我不后悔。甚至……有些庆幸,能先一步找到他,护着他……”
“……”
赵叔沉默着,双眼盯着蓝卿的每寸表情,找不到一丝勉强,“心甘情愿”四个大字被公子那双干净的眼睛诠释的尽致淋漓。
赵叔双眼有些模糊,叹了一声,喃喃一句:“缘深难许,情深不寿啊……”
“什么?”
“没什么。”赵叔擦了擦眼睛,心头堵得酸涩。
缘深难许,情深不寿……说的就是你这般美好却易碎的孩子啊。
不愿意再进行这么诛心的话题,赵叔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白粥,上面飘着细碎的青菜,带着一阵清香。
赵叔拿勺子搅了搅热粥,递到蓝卿面前,“是你爱吃的,尝尝?”
“好。”蓝卿接过粥,一口一喝着。表情如同小时候一般乖顺,但又比小时候多了一些什么东西。
是灵魂。
又是一阵酸涩涌进心口,赵叔挪开放在蓝卿身上的目光。
蓝卿安静的吃着粥,赵叔安静看着他。外面的夜色也安静地包裹着一切。
万籁俱寂……只有勺子和瓷碗偶尔轻碰的声音。
当这唯一的声音停下后,周围安静得有些死寂。似乎只有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了,才能感受时间的流失,而时间能磨平心头的疼痛。
不舍,不舍,不舍,还是不舍……
赵叔心头的不舍,蓝卿心头的不舍。
但是,时间啊,他是这把钝刀,短时间内什么也磨不平,只会火上浇油的疼。
就在蓝卿与赵叔这么诡异这么沉默的时候。蓝卿身体动了动,扭头看相窗外门外。
“怎么了?”赵叔问,随着蓝卿的目光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