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受到了蛊惑似的，司雨辰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
只需要再往前迈出一步，就能够弥补当初所做的一切了——只需要再往前迈出一步。
心里催促的声音震耳欲聋，司雨辰却不知道为什么，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虽然所有人都告诉他，这并不是他的错，但司雨辰知道，这些都只是用来安慰他的话而已。
如果他当初能早点注意到孙阳波的不对劲，如果他能在孙阳波出现奇怪的举动的时候，及时地什么举动——孙阳波的死，是他造成的。
但哪怕心里无比清楚这一点，司雨辰却依然不想往前迈出那一步。
不想前进，也不想后退。
不想死，却也不想活下去。
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却又不想留在这个世界。
如果——有一个人，能推他一把就好了。
不管是把他推下去，还是拉上来。
司雨辰一点点地蹲了下去，将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上。
孙阳波说得对，他就是一个胆小鬼。一个没有了别人的支持，就活不下去的胆小鬼。
在这个世上，他最害怕的，就是一个人。哪怕被成群的人环绕着，与所有人都谈笑风生，他却依旧恐惧着他们的离去。
就好像他的亲生父母一样。
风吹得更猛烈了，天色也一片漆黑。之前挤满了游乐场的人不知所踪，整个天地之间，只剩下摩天轮上的司雨辰，以及地面上的孙阳波。
司雨辰低下头与孙阳波对视，他脸上的笑容仿佛也带上了几分嘲讽。
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司雨辰将自己蜷成一团，仿佛这样就填满心口那个空洞一般。
司雨夜，爸爸妈妈，凌浩清，宋正清，赵季同，崔子实——谁都好，谁来拉他一把。
“……雨辰！”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声音让司雨辰不由地有些怔忡，他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如墨的夜色，空无一人的游乐场，仅剩的两人。一上一下，互相对峙着。仿佛在等待最终的结局。
——幻觉？
司雨辰的嘴唇动了动，发不出任何声音。
“司雨辰！”又一声呼喊在耳边炸开，比刚才更清晰，也更急切。
司雨辰抬起头来，有些迟滞的感官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凌浩清的声音。
与平日里凌浩清冷淡的声音完全不同，这个声音里充满了急切与——恐慌？
辨别出其中的情绪之后，司雨辰不由自主地一愣。
他实在是有些无法将这个词语，与凌浩清联系起来。
无论何时，凌浩清都从未表现出过什么强烈的情绪来过。唯一的一次失态，就是那次被系统所影响——但即便如此，他的欲望也无比的隐忍与克制。
可现在，司雨辰却从凌浩清的声音里听出了——恐慌？！
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触碰了下心脏，舒缓和暖，让司雨辰的心里不由地就生出一股委屈来。
眼眶有些湿润，眼前的景象也一点点地模糊起来。
包围在周身的黑暗渐渐褪去，周围的景象也缓缓地出现在司雨辰的眼中。
看着凌浩清脸上那罕见的慌乱的神色，司雨辰眨了眨眼睛，眼泪就那样滑出了眼眶。
“……雨辰？”注意到司雨辰的动作，凌浩清顿了顿，有些迟疑地开口。
司雨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露出一个笑容。但他觉得，他挤出来的表情一定很奇怪。否则，凌浩清也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了。
“我害死了一个人……”司雨辰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
“恩。”凌浩清轻声地应了一声，抱着司雨辰的手不由地紧了紧，“我害死的更多。”
“那不一样！”听到凌浩清的话，司雨辰立即开口反驳——虽然知道凌浩清是想要安慰他，但司雨辰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胸口纠结成一团的情绪，发疯一般地叫嚣着发泄。可一对上凌浩清那仿佛将一切都看透一般的双眼，司雨辰的声音就弱了下来：“那不一样……”
“他是为了我而死的……”低下头，司雨辰嗫嚅着说道，“为了我……”
孙阳波特意挑了那么个地方，就是为了让他把他牢牢地记在心里。可是司雨辰，却在离开那个游乐场之后，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司雨辰只觉得胸口涨得发疼，那满溢的情绪，让他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那又怎样？”不等司雨辰把话说完，凌浩清就打断了他。他伸出手，将司雨辰的脸抬了起来，直直地看入司雨辰的双眼中：“他是为了你而死的，那又怎么样？”
“对我来说，你口中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罢了。”凌浩清看着司雨辰，语气格外平静，“在我看来，他根本不及你万分之一重要。”
“可是……”司雨辰开口想要反驳，却在下一刻睁大了双眼。
睫毛上的眼珠随着司雨辰的颤动落下，滑过脸颊，带起些微的麻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