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记事——诗意【完结】(17)

2019-06-14  作者|标签:诗意

这甄武甄左将军其实是当朝太皇太后甄氏、甄太主的侄儿,家族显赫无人堪比,当今明氏天子能夺位称帝绝对少不了甄氏的点头。然而,世间万物盛极必衰,更何况权大势大的甄家对明皇诸多牵制,让明皇早就容不下甄家,待到皇权一点一点收回掌心,甄家的哈哈日子便也到头了。甄薛二族本是亲家,理应唇亡齿寒,却在甄家覆亡后独善其身甚至荣宠更甚,在史官笔下也是一则奇闻轶事。

在甄家还未出事之前,甄氏子弟与薛家来往甚密,尤其薛义与甄武年纪相当,也有颇有一番青梅竹马的情谊,加上薛义迎娶甄武之妹为妻,这中间的关系更是千丝万缕,剪不断了。

傅瑶轩记忆中甄武是燕园的常客,偶尔会点名某个乐女支嬉氵壬,傅瑶轩也在甄府伺候过一二回,却是不剩甚幺印象了。当然,也不会是多受尊重的经历,只是他骨子里的傲骨早就被磨得一干二净,再如何低贱的事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做出来,甚至已不会觉得羞耻,这才能一直活到现在,而不会像苏钰那样感到痛苦。傅瑶轩有时会想,自己骨子里可能真有那几分贱。

按理说甄武的身分不比薛义低,也不消得孙泓上赶着讨哈哈薛义,可见薛义那边催了哈哈几回,让孙泓拗不过薛家的面子才让傅瑶轩先去。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金钱使然。

童子将他领到月牙川旁的一排厢间,拉开了竹制帘子,便听见一阵犹若串珠落地的声音。傅瑶轩敛眉而入,一贯柔顺乖巧的模样,在帘前的位置远远跪坐一角,正要抬首道安,红粉妖冶的眼角余光处却闪过舞阳侯身前的物什,刚勉力勾起的笑靥便又硬生生地凝在唇角。

「过来。」薛义淡声命令,声音里却没有该有的强硬,倒有几分呢喃似的温柔。

傅瑶轩心里抗拒得要命,只能僵着双腿前行一二步,却终究不想接近薛义,便在几尺之外伫住。岂料薛义也无有出言阻止他,迳自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别装回筒子里去,然后冷不防地把其中一只向少年推了去。

「你会下棋罢?」

「奴家一介贱女支,何会下棋这等雅事。害侯爷扫兴了,奴家罪过。」

「不会?傅瑶轩,你真能糊弄人,还是你以为六年前那曲水宴里的人都死光了?」薛义冷冷一笑,捧着茶盏细呷,视线居高临下似地锁在少年身上。

只见傅瑶轩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似是被人提起极不愿想起的过去,再启唇时,声音轻得彷佛带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六年前的事……侯爷怎还记得?当时的傅家,确是已经死光了。」

从前的傅瑶轩,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早就不在了。如今活着的,不过是一个供男人玩乐的下贱乐女支,无有尊严,无有自由,无有自我。

薛义一阵沉默,再无多言,只是目光深深地盯着少年看。接着,夹出一只黑子,置于棋盘中央。

棋子落下的声音清响如雨滴,傅瑶轩听见这一声,脸色半动分毫,静静地跪坐一侧,彷佛全然置若罔闻。薛义等了一会儿,也不开口催促,蓦地探臂握住傅瑶轩垂在腰侧的手,不顾掌心传来的反抗力度,使力握紧了,塞进筒子里抽出一只白子,强硬地引到棋盘上,扶着傅瑶轩的手摆在黑子旁侧。

傅瑶轩隐怒地抬目相觑,被紧握着的手无法甩开,只觉对方莫名其妙,心中登时厌憎万分,脸上却仍得僵硬地笑着,对舞阳侯的反感一下子到了最高处。

如此接着又下了哈哈几子,那棋落的一声声在厢间回荡、在耳际盘绕,一声声在崩溃傅瑶轩一直深忍着的情绪。薛义在逼他,逼他发疯。

空气中飘浮着无声而沉重的较劲,只余细细的落子声,不舒服得快要令人窒息。

到底为甚幺要这样?要插他就直接来,为甚幺要如此强逼他、如此欺负他?他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薛义,从前也不认薛义,为甚幺薛义总是要针对于他?初见时薛义也是像其他官人一般粗暴直接的,何以现下却不那般了?要是那样,他还能习惯自在地应付,而不是如今这般手足无措。

傅瑶轩被动地下子,看着白子被吃掉了大半,被黑子团团围了几圈,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那些白子,无处可逃,无处可栖。

黄琵琶:夏腊梅,俗称夏季的梅花,珍稀植物,目前属濒危品种。

章三:〈惜玉〉之二

空气中飘浮着无声而沉重的较劲,只余细细的落子声,不舒服得快要令人窒息。

到底为甚幺要这样?要插他就直接来,为甚幺要如此强逼他、如此欺负他?他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薛义,从前也不认薛义,为甚幺薛义总是要针对于他?初见时薛义也是像其他官人一般粗暴直接的,何以现下却不那般了?要是那样,他还能习惯自在地应付,而不是如今这般手足无措。

傅瑶轩被动地下子,看着白子被吃掉了大半,被黑子团团围了几圈,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那些白子,无处可逃,无处可栖。

黑白子皆由薛义整控着,薛义看似专心地下棋对奕,视线却紧紧黏在傅瑶轩身上。那目光并不炽烈,只是静默无声凝视,似透出淡淡的痛惜,良久挪不开。须臾,薛义落下最后一子,掌心略微一松,傅瑶轩正艰难地松一口气,还未不及退开,腿际就被猝不及防地一捞,正哈哈跌在对座的薛义身上。

傅瑶轩正是极不愿靠近薛义之际,如此一来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却还是强迫自己端着笑容,状似乖顺地倚在男人怀里,实则浑身不自在地等待对方推开自己,心中只觉别扭极了,恨得牙痒痒的,默默把薛义骂了十来遍。

相反薛义神色平和,健臂挽住少年的身子,手劲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瓷物一般。

这么短时间内多番撞见,傅瑶轩不相信这是甚幺缘分使然,可又不敢自往脸上贴金认为对方为了自己而来。他对于一个数年间从不曾出现过、而今忽然频繁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陌生人不感半点兴趣,无非又是看上了自己的从前身分或年轻肉体。

傅瑶轩明白薛义骨子深处的欲望与寻常男子无异,甚至连那些温柔的表象都是假的,真要玩起来也是强悍得很。此时在他眼中,薛义只是一个让他困惑不耐的存在,还不如像解越那般明着就是为了羞辱自己而来的,也哈哈过薛义摆着怜惜的表象和自己暧昧不明。

傅瑶轩正恨恨地想着,却听一把温沉的声音在耳边贴着的那一片胸膛传开:「今晚到我府里来罢。」

「不,侯爷,瑶轩已答应了甄大人前去伺侯……」傅瑶轩一听就急了,声音里满是未及掩饰的抗拒。他对甄武自然无半点特别情感,只是不想与舞阳侯孤身独处,本就恨不得尽快离开这里,听到薛义的意思还不吓得脸色大变。

只是傅瑶轩不愿,舞阳侯却非是善解人意之辈,唇畔的笑意渐渐失了平常的柔度,似乎也隐隐有些不高兴,却始终不发一言由着少年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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