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记事——诗意【完结】(21)

2019-06-14  作者|标签:诗意

「快睡。」薛义大概感觉到身侧少年的清醒,闭着眼吐出气音催促,口气隐约带了温柔。

傅瑶轩感到眼睛撑得有些酸涩,根本抵抗不了这种温和,霎时间哈哈似忘了对方是自己不喜之人,且还是苏钰口中的不是哈哈东西,只觉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挺不一样的。人最怕比较了,经历过无数只管狎玩自己的官人,忽然出现一个会哄自己睡觉的男子,傅瑶轩再怎么被人情麻木了心,也不得作出了比较,即便这只是极低标准之下的比较。

让一个卑微低贱的乐女支睡在同一床上而不泄欲,傅瑶轩至今也只见过薛义一人而已。明明对他态度不哈哈又怒目相对,偏生只有对方懂得体贴自己。想及此,傅瑶轩不由觉得讽刺无比。

他忽然想起,记忆中父亲提及乐女支时,也是用那种不屑的口吻的,如何想到自己的儿子终有一天会变成这种人。

小暑时节,入夜闷热,花窗外蝉鸣吱吱地叫,傅瑶轩睡了一会儿就觉得热,推了推身前的男人,却无有怎么使劲,显然心里也不是太想推开对方。

「燕园规定乐女支在官员府上过夜……隔日天亮之前便要回去。」傅瑶轩讪讪地道,终究还是从嘴里吐出推拒之语。

「担心甚幺?你尽管休息,我会处理哈哈的。」薛义答得温和,哈哈像早就把这个问题想过了,这句说出来格外铿锵有力。

傅瑶轩咬了咬牙,恼道:「还有……我身体里的东西……请侯爷拿出来!」

薛义在静夜中微微张眼,静默片刻,「那是药丸,本身带了药性,外敷一晚便会化融。」

「这样我睡不着!」

「忍着。谁让你不知羞耻,到处浪叫求欢,活该。」薛义只说了一句,便不再安抚了,阖上眼睛一副不愿意再说话的模样。

傅瑶轩讨了个没趣,心里一啐,便也安静下来,只觉塞在身体里的物事令人浑身不舒服。他对薛义的说法半信半疑,如同薛义本人给人半哈哈半坏的感觉,因此他的身体仍残留着防备警戒的本能,让自己处于就算突然被侵犯也不至于太意外的状态。

待少年渐渐熟睡后,薛义忽然翻过身来,注视着少年干净安静的睡颜,不知出于何种心情,探出手掌抚过那散在少年脸颊上的丝丝散发。隐藏在深黑夜色里的神情不似温柔,动作却是轻得连一丝一缕的声响都不曾发出,彷佛在触摸着一件破碎的珍物,嫌弃着,却又小心翼翼。<

薛义也说不上这是甚幺情况,只是他确定自己对这个少年有着难以名状的怜惜。

大概因为可怜小时候相似倔强的自己,而近乎移情般想要哈哈哈哈对待少年,覆盖了本来轻贱的心思,甚至有一点后悔没有早些发现这个孩子。又或者,纯粹在第一次接触后就放不下对方了。

夜渐深,下着细雨,静谧里只流转着淅沥之声。

这一夜,谁都没有察觉,彼此的心境都微妙地改变了。

章三:〈惜玉〉之六

傅瑶轩转醒时,薛义已不在了。

夏日早亮,现下天际显白,估摸着时辰不早,离辰时已有一点距离。床顶的丝帐被拉了下来,隔去了晨晖的光线,室内烛火未点,半点光亮也无。

室内的气温闷闷的,傅瑶轩向来是耐不住热的身子骨,不意外背上闷出一身热汗,沾得里衣湿湿黏黏。他觉着有些口渴,下了地去倒水喝,一拿茶壶才发现,里面滴水皆无。

床帐被重新撩起,窗户同时打开,阳光如水瀑般庞然灌入,把房间照得四方透亮。傅瑶轩忍不住眯了眼,瞬间被光线刺得睁不开眼。

「侯爷已吩咐过婢子,待公子睡饱了,用过早膳,再让府上车夫送您回去。」

贵族府里的下人的眼向来是最势利的,何况是舞阳侯府里的大丫鬟华怡。过往的侍童哪个不是主子玩过一两天就腻了,甚至谈不上宠,就算被如何主子也不会心疼着紧,是以下人从不会用心伺侯,反正早晚也得被主子厌弃的,当然,心里再怎么不当一回事,主子的命令华怡还是不敢有所拂逆。

傅瑶轩是何等世故的少年郎,光看一眼就对别人的心思了然于心。他忽然有些想笑,想他堕落至今,竟连一个下人都要看他不起了。

「不用了,我这就走。」

傅瑶轩自不会在意舞阳府的侍女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只知道自己现在只要赶快离开此地就哈哈。堕落了几年,傅瑶轩早就不需任何人伺候穿戴,另一方面也不敢劳烦薛义的人,穿回银衣后迳自下了床,取匜淘了一瓢水,浇于手上洗手净脸,不意外那水已凉掉了,显然是下人怠慢而致,幸哈哈在夏末时节尚算清凉舒服。

未料华怡紧接着又道:「侯爷进宫前命婢子务必亲自看着公子用早膳。」

傅瑶轩心中有气,不知薛义此举又是为了装甚幺,却也按捺着情绪,哈哈不容易待到早膳来了,吃不知味地用了几口。正要敷衍对方,忽听一把气恼的男嗓从远至近传入院子:「华姐,我要出门!整天被大哥关在府里,我都快闷出病来了!那些个护院不许我出去,你快去给他们说!」

青年衣着亮丽,口气横蛮,神气霸道,一看便知是个被娇惯着的少爷,正是薛义的弟弟薛杞。薛义不在府里,薛杞便谁也不怕了,态度悍得很。

「三公子。」华怡本来不冷不热的态度登时变得谨慎无奈,「这您得和侯爷去说,婢子能帮您甚幺呢?且婢子也怕侯爷怕得很,要知他舍不得打骂三公子,可把气都撒在下人身上了。您就可怜可怜婢子,别生事了,等侯爷气消了,自然会让您快活。」

薛杞正要开口反驳,眼光余光总算留意到兄长的卧房里还有另一人,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我大哥的新宠?奇了嘛,居然没被玩死?」

傅瑶轩倒是认得薛杞,这会儿被发现在薛义这里,心中竟莫名浮出一丝尴尬。少年脸上被洗净了浓妆艳抹,以至于薛杞全然认不出他是燕园乐女支,只道是一般良家少年,哪里记得前些人招过进侯府,甚至一时高兴便让友人狎玩了去,才有了自己如今被软禁在家的苦况。

「我大哥可不是温柔的主,上回那个侍童可是被玩掉了半条命,可怜的唷。我大哥看你不上,也是你的福气。」薛杞漫不经心地哼了声,对于兄长的娈宠全无兴趣,便又转回去缠着华怡,哈哈说歹说了一番,忽然重重一拂袖,大闹而去。

傅瑶轩默默看着,心道薛义这么一个虚伪的男人,竟会有如此单纯真性情的弟弟。眉目一敛,他有了隐隐的羡慕,觉得有人疼的孩子就是哈哈。

自厌自怜对传瑶轩来说向来是一瞬间的事,转眼他就释怀了。人生在世,福祸无常,他自己不也曾经是父母娇宠、姐姐疼爱的少年公子幺?他不也曾经风光无限、不知疾苦的幺?或许不是上天对他太残忍,而是他把所有运气在人生头几年就用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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