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有人告诉我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那时的我观察了很久并深以为然,只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在沈家实践,就看到老头子把一个哭的厉害的孩子还不留情的拖了出去……
因为一直搞不清这家人的思维逻辑,所以我认为自己还算得上一个正常人。至少我知道现在这个年纪,我应该和好多同龄人一样去上学,而不是每天被关在练习室里没命的练枪。
二哥常常摸着我的头,用一种阴森的语调对我说“你知道吗?中世纪的异端是要被活活烧死的。”
“什么是异端?”
“就是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人。”
二哥的解释一贯的简单粗暴,我不耐烦地撇撇嘴,照样在训练的时间找机会逃跑。那时候的我迷恋从高墙翻出去的感觉,打气球枪时周围人的惊叹让我觉得自己是个英雄。
我一遍一遍重复着自己的把戏,并且乐此不疲。我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直到一向温婉的母亲一巴掌甩在我的脸上。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哭,在我的印象中,她总是昂着头微笑,浅浅的,优雅的。
说实话,我曾一度怀疑自己不是她亲生的,因为她对大哥也远远要比对我这个亲生儿子好。所以那时候,我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因为这是我记事以来,我们第一次的肢体接触……
我捂着红肿的脸颊,觉得自己知道错了。
我从没想过为什么自己如此轻易地就可以逃出这个能够束缚旁人一生的地方,正如我从未想过,为什么我每次从外面回来都看不到二哥的身影。
我曾经嘲笑过那人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疤,却从没有想过那些之中有多少道是因为我追求的那可笑的自由。
我还是太天真,或者说,我在这样一个满是怪物的地方被别人保护的太好……
于是我逐渐开始转变,在那个老头满意和大哥阴狠的眼光中,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沈家人。或许因为我从根本上流的就是这样的血液,所以这种转变着实不见得有多难。
我躲着二哥的目光,因为我总觉得他对我失望极了。也许我承载了他对外界所有的渴望,但我却不能再无知无觉的让他背负我沉重的人生。
我学着像沈家人一样傲慢,也学着像沈家人一样狠绝,外人或许看不出我和大哥之间的差别,但只有我知道自己对现在的一切是多么的厌倦。
老头子的身体已是日薄西山,但他对大哥的信任却与日俱增。
我很怀疑他才是沈家不正常的源头——若是真的不喜欢,就不要娶我那没什么背景的母亲,若是真的很信任,就不要用养蛊的方式让我们自相残杀……
其实算一算,若是没有老头子的干预,沈家最有可能落在二哥手里。
而这显然是大哥最为恐惧的事情,所以他不断地挑衅着二哥,企图从细微之处找到他的弱点。
那段时间是二哥最艰难的时期,同时也是我得到自由最好的时机。
之后我果然如愿回国。
其实我不算是二哥的弱点,相反,如果我在意大利与之联手,大哥的地位就变得岌岌可危。
我那目光短浅的大哥以为我放弃了沈家的继承权,还为我的回国出力不少。但是,我猜他只会暗地庆幸有时间将我们逐个击破,而不会懂我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一个时候,如同自我放逐一般的离开。
我登机的时候二哥来送我,我们交换了成年之后的第一个拥抱,然后我看到他眼里深藏的落寞。
这就是我离开,也是他选择送我离开的原因。
沈家这种地方,若想要像个正常人一样存活下来,就一定要为自己寻一个灵魂归处。母亲去世之后,我们就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我知道自己对他而言,存在的精神意义实际上大于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同理亦然。
我们无法忍受对方一丝一毫的意外,而我的离开不仅可以降低对手的戒备,也可以极大的分散大哥的注意力,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我的离开,是老头子亲自准许的,所以大哥并不敢动什么手脚。回国之后,我选择做了艺人,选择在镁光灯之下生活,选择以这份工作掩饰自己的目的,也选择用这种方式来遏制某人越来越嚣张的动作。
我习惯了不去相信任何人,习惯了利用沈家烙印在我骨血里的傲慢,将试图亲近我的人一一驱逐。
我以为在沈家的事情结束之前,我都会保持着这样一种戒备的状态,却从没想过会有另外的人会一点一点地挤进我的生活。
经纪人把他带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土”。
看着他怯生生的样子,我甚至提不起精神去怀疑他的用心。果不其然,搜集到的情报也告诉我,他就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
齐楚就这样成为了我的助理。
我不怀疑他,但我也从来没有信任过他,因为我总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他对我的一切有过分的了解,包括我偏好的食物,我喜爱的音乐和我隐藏的情绪……
我一直保持着对他的观察,直到有一天他和我告白。
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告白,虽然对象是一个这么……柔弱的男人。我想我不讨厌他,甚至是欢喜有人可以无条件的对我这样好。
我答应和他试试的时候,那人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感受过的喜悦。
那段日子,可能我和齐楚之间最美好的回忆。说实话,那时候我甚至觉得就这样过着也很不错……
我是真的这样想过。
但是可惜,这个念头只刚刚成型,就被彻底撕碎。
我发现他居然和沈家的人有接触。
就是这样一个看着温文无害的人,居然也背着我和沈家接触!
那一刻,我忽然如此厌恶他之前做过的一切。我甚至怀疑,在每周都不能说的那个星期六,他是不是也是这样和沈家的人交换我的情报。
他的行为让我恶心。
我赶他出门,他震惊的哭着求我,但我却厌倦了他这样的做作。
他执意不走,即使我带人回家,他也不肯放弃。
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让我觉得他不是放不下我沈崤这个人,而是放不下我大哥许诺给他的种种好处。
我原本就坚信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以前他说的爱我,现在听来只觉好笑。
许是我的变本加厉激怒了他,他红着脸大吼着说要把一切都告诉我。
说真的,事到如今,我现在已经不在乎所谓的真相。
我对他的感觉一天天的坏下去,现在只希望永远都不要见到他。
我说这话的时候毫不留情,我看到自己说完这句话时他痛不欲生的面孔,终是冷冷的合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