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苍璧立时起身,连声道:“政事要紧,政事要紧,喂喂喂,手!”
“什么?”
苍璧按着某人的手腕,一字一句的说道:“拿、出、去!”
牧刃寒仗着自己力气大,又往里探了探。
苍璧没料到这人大白天的竟敢这么荒唐,一时间也顾不得旁的,只好求饶道:“我不笑了,不笑了还不行吗?”
说起这件事,也不能全然责怪苍璧。
这几天牧刃寒被这帮急着嫁女儿、嫁孙女、嫁侄女的老臣们搞得晕头转向。苍璧见他可怜,随口调笑道:“这有何难?直接说寡人有疾好了,一劳永逸。”
苍天可鉴,这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牧刃寒却真的用它来堵朝堂的悠悠之口……
而此话一出,下面炸开锅的局面就可想而知,就连苍璧都不可置信的看着龙椅上端坐的那个人,但牧刃寒却还能淡然的补充细节。
“你们若是执意把女儿送来我也不介意;哦……之前我一直在治,但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御医都无能为力,你是叫我把命交给山野莽夫?大胆!早立国本,你这是在诅咒我吗?”诸如此类……
苍璧看着上面一本正经的皇帝,再看看乱成一锅粥的大臣们,极度怀疑是自己今早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
今早的画面太美,所以苍璧一下朝就笑的不能自抑。
可如今,许是牧刃寒看到了他眼里的“真诚”,这才有些遗憾的把手从苍璧的衣襟里抽出来。
苍璧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将袍子系好,真正严肃道:“只顾一时痛快,你可想好日后要怎么说吗?”
“别担心。”牧刃寒眼里带了些笑意,“既然这样讲,我自然是有万全之策。”
苍璧原本就不甚担心,一听这话更是加倍放下心来。
他自然是知道这人脾气的,在一起的这七年,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你刚刚……是在为什么发愁吗?”苍璧回忆了一下这人之前的神色,有些疑惑道。
“黄白之物……”牧刃寒微叹一声,“这两年国库的开销你是知道的,之前原本就亏空巨资,就算将前朝皇帝的私库都搬空了,也仍是入不敷出。哎,变革之艰啊……”
苍璧极少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闻言不禁安慰道:“改革的成效已经很明显了,不出两年,国库就会颇为充盈,若是实在拿不出……”
他顿了顿,牧刃寒立时会意,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苍璧的声望近些年可谓是步步高升,一些关于他通敌叛国的流言随着新政的的初见成效而逐渐销声匿迹。所以,他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会有人选择要在这个时候杀他。
当飞箭袭来的时候,他敏锐的侧了侧身,令其从耳畔破空而过,所以才不致受伤。
唔……
或是不是为了杀他。
苍璧解下缠在短箭上的布条,心下别有一番计较。
望江楼他去过很多次,却着实没有想到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洞天。
苍璧在厢房惊叹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约自己出现的神秘人。
那人解开帽兜,露出了一张略向沧桑的脸。
他真的是比之前苍老了很多,苍璧微微一笑,起身道:“傅大人,请坐。”
每个朝代都有那个几个尤其受君王优待的臣子,大楚末年的傅谏绝对是其中之一。
那时的顾从之毕竟年少,又入朝较晚,没能亲眼见到这人是怎样从小吏做到宠臣。但傅谏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以他聪明绝顶的脑袋,要哄把个人绝对是不成问题。
这人是只老狐狸了,只是不知他今天约自己来的目的。
“顾大人,真是年少有为。”傅谏敷衍的客套了两句,然后扔下这句话,就开始默不作声的喝茶。
之前苍璧以为这人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但没过多久,他却发现,傅谏捏着茶杯的手指节发白,他一口一口的喝茶,速度很快,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翻涌的情绪。
苍璧不禁皱皱眉:“傅大人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傅谏抿了抿唇,然后放下茶杯,一撩衣摆,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苍璧吃了一惊,连忙去扶,但那人却固执的跪着。
“傅大人这是做什么?”苍璧无奈的的感叹。
傅谏正色道:“还是别这样叫我,这近十年,我足不出户,我知道自己的命是偷过来的,所以始终活得战战兢兢,过得如履薄冰,事到如今,早就当不起这一声‘大人’了。”
“……”苍璧不知如何开口。
傅谏又道:“我和顾大人不一样,我是真的卖国求荣,这几年,我曾无数次上奏,希望捐献全部家财,只求辞官归隐,但陛下皆是不准,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一个两个的都是这样,不放过朝堂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这份灵敏的政治嗅觉,几乎可以抵得上未卜先知。看来以自己的资历,若真的去混官场,估计是要尸骨无存。
苍璧此时也不拦他,面无表情的听下去,傅谏果然继续:“我活得够久了,陛下也容我活得太久了,我罪孽深重,自知死不足惜,但是我傅家满门一百一十七口,还有尚在襁褓的婴儿,希望顾大人手下留情,放他们一条出路。”
苍璧闻言动容,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回绝道:“不是我不肯帮你,顾从之何德何能敢左右陛下的心意。”
傅谏定定的盯了他半晌,忽然开口道:“若我告诉你护国公之死实则别有隐情呢?”
“你说什么?”苍璧猛地一惊。
但那人却一头拜下去:“我傅家上上下下就托付给顾大人了。”
苍璧闻言冷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护国公性子倔强,宁可鱼死网破,也绝不会屈服投降,况且你又没有开棺验尸,怎知他真是是羞愤自尽……”
傅谏一字一句,结实实的戳在苍璧的心上。
“那你倒是说说……”苍璧将信将疑,“凶手是谁?”
“还是顾大人先答应在下的请求吧。”
苍璧顿了顿,终究点头,催促道:“快说!”
“是我!”傅谏苦笑,“同时殉国的可不止护国公一个……所以顾大人知道我必死的原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