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黎莫才知道,就在顾与杰生日的前一天,王凯向家人出柜,失败了。如果他当时撩开他的袖子,还能看到上面清晰的棍木奉留下的痕迹。
半个小时以后,王凯终于在两个人安慰下渐渐平复下心情,顾与杰和黎莫把他送回家。他双眼红肿,还带着水雾,黑暗里像个受尽委屈的小鹿。临走的时候他和两人拥抱了一下,说:“你们一定要幸福,连带着我的那份一起幸福。”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黎莫说。
路灯下王凯朝他凄然地笑了,点了点头。
在顾与杰的要求下黎莫和黎大海提前打了招呼,今天不回去住,顾与杰牵着他的手往回家的方向走。夜晚的秋风带着寒意,黎莫裹紧身上的外套,嗅到衣服上顾与杰留下的味道。他心里涌起阵阵悲伤像是汩汩流淌的水。
“我们应该出柜。”顾与杰说。
黎莫低头看脚下的石子。
“至少应该向我们自己。”
黎莫看着他,路灯把他镀上一层暖黄色的光晕。很晚才下班的女人走在冷清的街上,高跟鞋踩着地面踢踏作响,偶尔有车像晚归的小虫驶向远方。
他松开握着顾与杰的手,捧起他的脸,亲吻他。顾与杰的嘴唇凉凉的,呼吸却灼热。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长。
回到顾与杰家,洗完澡,黎莫把毛巾挂在s-hi漉漉的头上,走进房间看到顾与杰正在拆礼物。正好拆到自己送的。
顾与杰打开包装,一个精美的藏蓝色的盒子,盒子里是数个纸折的小星星簇拥着一本厚厚的本子。
打开本子,是个小相册。
——少年躺在Cao丛里,嘴里衔着一只Cao根。
——少年抱着吉他,闭着眼唱歌。
——少年穿着球衣在cao场上飞驰,镜头正好抓拍下他跃起投篮的那一秒,全身的肌r_ou_都勃发着旺盛的生命力。
——少年穿着笨拙的大熊玩偶套装,蹲下将手里的气球递给小男孩。
——少年双手c-h-a着口袋站在站台上,外套的帽子下是棱角分明的侧脸。
——少年双手撑在单车上,百无聊赖地好像在等着谁。一片金黄的树叶落在他头上。
……
在相册的最后一页,有一张彩虹的照片。是他对他表白后第一个天晴出现的彩虹。旁边黎莫清瘦的字体:
与世界温暖相拥
“你喜欢拍照,喜欢记录。托你的福,我也不知不觉拍了很多照片。没你拍的好,将就着看看吧。”
顾与杰放下相册,走过来帮黎莫擦头发。“拍的不好,怎么补偿?”语气像是玩笑,眼神又是极为认真,深深地注视着黎莫。黎莫看到他黑色的眼眸中自己的倒影。睫毛像是蝶翼,鼻尖蹭着他的鼻尖。不等黎莫回答他已经吻上他的嘴唇,舌头滑入他的口腔。唇舌交缠,温柔又霸道。
顾与杰索x_ing扯掉毛巾扔到一边。
黎莫感到自己呼吸渐重,顾与杰迷乱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他捉住顾与杰在他腰间肆意游走的手,从绵长的吻里找出一个呼吸的空隙说:“别乱动。”
顾与杰箍着他的腰继续吻他。“手感很好。”
“你要什么补偿。”顾与杰纠缠着他的舌头吻得更深,大脑一片模糊起来,双腿有些发软,顾与杰托着他的臀把他抵在墙上。
“要你。”顾与杰不假思索,语气蛮横得像要糖果吃的顽劣孩童。
“……爸妈在隔壁……”黎莫攀着他的肩膀,做最后无谓地抵抗。
顾与杰低笑,离开唇瓣吮着他的喉结。“那你可要小声一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篇幅问题进展比较快,望谅解(不要嫌弃清水我内心巨tm想写r_ou_!!!)
另外安利盘尼西林乐队的《和世界温暖相拥》。比心
第25章 第 25 章
星期一,王凯没有来上学。
晚自习顾与杰黎莫和胖子成玉峰刘洋五个人被班主任叫走,黎莫拉了拉顾与杰的袖子,说有种不太好的感觉。顾与杰捏了捏他的手心当作安慰。
班主任告诉他们,王凯走了。
那天他回到家,深夜里他独自吃下一整盒安眠药,而他的父母毫不知情还以为他彻夜未归,直到第二天天色渐晚才发现已经没有了呼吸的王凯。
他在遗书中写道,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就是第二天了吧。我可不希望以后我忌日的那天你们却只想着给顾与杰过生日啊。
哈哈,开个玩笑。你们还是不要记得我了吧。
我知道一切都会过去,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可是这次我不想再熬了。我太累了。我想要休息一下。
你们带着我的那份幸福好好地活下去吧。
两天之后,老师在班级公布了这件事。又过了两天,学校组织了全校x_ing的会议和演讲。校心理医生在主席台上大讲特讲应该如何疏通内心的压抑和如何正确面对抑郁。黎莫不顾一切地从队伍中跑出去,直到顾与杰追到他。
“滚!”他用力推开顾与杰,顾与杰便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轻声说:“我知道你难过,别做傻事好吗?”
校医被广播放大的声音还回荡在校园里。“每个人都遇到过逆境,内心的抑郁难以排遣,自杀不是解决事情的方法……”
他心痛得像是要炸开。
他怎么能说得这么轻巧,好像王凯所经历的痛苦不值一提,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太脆弱太敏感。
“是他们害死了他……”
是他们,是每一个翻着白眼走过的男人女人,是每一个扔掉孩子玩具的父母。
如果早点注意到他的痛苦,如果能多给他一点安慰,如果那天晚上他坚持陪在他身边……
是我们……
他蹲下来捂着脸。
前两天他们被批准请假去参加王凯的葬礼。葬礼上那个抽着烟的男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穿着黑衣服的人小声交谈,说着还年轻,说着可惜。
照片上王凯笑得很调皮,像是随时会朝他们眨眨眼睛。清澈的眼神让人想到晨雾山林里的小鹿。
他们没能在葬礼上见他最后一面,所以那天的分别就成了永别。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黎莫说。
王凯朝他凄然地笑了,点了点头。
都会好的。只是我太累了,我想休息一下了。
“你们一定要幸福,连带着我的那份一起幸福。”
顾与杰看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黎莫,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其实自己心里的难过不比他少。寒风呼啸而过,黎莫瑟缩得像是头顶上摇摇欲坠的树叶。
他呼出一口白气,忽然感到沐源的冬天忽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到来了。整个城市像被一种叫做悲伤的流行感冒席卷着。
人这一生转瞬即逝,短暂仿佛流火。泥泞中来,泥泞中去。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幸运,总有人死在斗争的路上。
他熟悉这种感觉,像从自己身上硬生生撕下一块血r_ou_,从此走到哪里都不是完整的自己了。
王凯的位置从此就空了出来,空空的一块,像是缺了一颗的牙齿。没过多久,他的位置就被撤走了,空的座位也消失了,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在遗书里把自己的一些东西留给了他们,黎莫拿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满满的全是各色的头绳。
他也曾看着这些头绳就像公主看着自己的珠宝吧,一个一个收集,对着镜子笨拙地戴在头上,然后在下一秒听到爸爸脚步声的时候迅速把它们收进床底。
一个人笑过闹过,曾经鲜活过的生命,在黎莫手上仅剩的是这个小盒子。人活过的痕迹,风一吹就散了。
黎莫靠在顾与杰怀里,什么话也不想说,顾与杰也默契地沉默。他闻到顾与杰身上好闻的味道,他把脸埋到他的胸口上。
窗外铅灰色的云低低地压下来,景色向后倒退而去。黎莫不喜欢冬天,尤其不喜欢不下雪的冬天,整个城市看上去都灰蒙蒙的,唯有街头的香樟还保持着一点绿色。
公交车内暖气打得很足,黎莫的手心微微冒汗,冬衣宽大的袖子掩盖他们攥紧的手。他靠在顾与杰身上昏昏欲睡,悲伤非常耗人心力,而顾与杰总是让他感到安心。
摇摇晃晃也不知道多久,顾与杰轻轻推了推他。“到了,下车吧。”
天好像更y-in沉了一点。他缩了缩脖子,跟着顾与杰往前走。穿过了萧索的大门,是一整片连接着的墓碑。
这是沐源城郊的一片墓地,王凯就在这里。墓地很荒凉,除了看门的大爷,里面空无一人。顾与杰把买的一束小雏菊放在他墓碑上。黑白的墓碑黑白的照片,嫩黄色的花很衬王凯。照片里他的笑容似乎都明亮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