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龙隆还是挺不愿意怀疑到许老三身上。
“再好好观察一下。你们针对四海帮的计划,该怎么执行怎么执行,不用有所顾虑。至于总帮那边的事,我来想办法应付。”
王达厉没有做声,沉默了好一阵子,忽然道,“花锦浩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你指什么?”龙隆微微皱眉,有点不太确定。
“我说,他进第一分堂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龙隆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不出声了。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你今天专程过来找我,其实就是为了打听花花这些事的吧?那你可以说说,你打听这些事,是出于任务的考虑,还是有其它?如果是前者,那我劝你还是算了。十来年前的陈年旧事,对你们这趟任务,实在构不成什么威胁。”
“不是出于任务考虑。”王达厉打断龙隆,回答得很明确。“是我自己想知道。”
龙隆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轻轻敲击着,不知在权衡什么。王达厉便很是耐心地等着。
“大力,五年前,我们堂有一位长老无故失踪的事情,你知道吧?”
王达厉愣了愣,“我记得,姓辛。背后的事我后来也弄清楚了,他背着堂里,偷偷走过四海帮的一点货。事发后就逃了。不过不知是被什么人举报藏毒,在逃亡反击的时候被警察击毙。”
不过,这跟他想知道的事有什么关系?
“举报他的人是我,在他车里藏粉的也是我,我甚至还让人假装警察接近恐吓过他。所以,等有一天他被真正的警察拦住,他已经不是想着保命投案自首,而是袭警逃命。”
“为什么?”
“因为他为了威胁我,想要去打听不该打听的事。”
王达厉久久没有接话。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花锦浩的过往会被龙哥这样严防死守,点滴不漏。
王达厉忽然无奈地笑了,“难怪我那时候什么也打听不出来,估计所有的线索在很久之前就都被您斩断干净了吧?那之前您知道我也在打听的时候,是不是也想过把我弄失踪?”
龙哥并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语重心长地道,“大力,有些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和严重。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兑现我对花花的承诺,他也值得我的承诺。如果你真有那个心,不如耐心一点,等到花花愿意主动告诉你的时候,岂不是更好?”
破天荒地,王达厉第一次没有听从龙隆的建议。他直视着龙隆,一点也不婉转地道,“龙哥,你说实话,你觉得会有那么一天吗?”
龙隆微微皱起眉,似乎有点不满。
“他十五岁就跟着您,这么多年来,是您一点一滴把他打造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外表光鲜得不行,人人看到都要羡慕。我没有说这有什么不好,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他确实比我强,就连x_ing情好像都比我坚忍,但是,您不觉得他少了些什么东西吗?”
龙隆彻底地说不出话了。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王达厉,“你这是心疼了?”
王达厉猛地看向别处,良久才吸了口气看了回来。
“我想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不要从他嘴里知道,因为这个过程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当然,告不告诉我您自己决定。不然我只能想别的办法。有的事,抹得再干净,也不可能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那天从花锦浩的家里出来,王达厉想了很多。
作为一个大大咧咧、粗糙地活了快三十年的糙汉子,那些腻歪的零碎情感从来就不是他人生关注的重点。但是就是这么奇特,就有这么个人,让他不得不捡起所有的神思,去认认真真地思考,想要认认真真地对待。
那天晚上,在发过那两条信息之后,理所当然地没有收到回应。但王达厉却觉得莫名地轻松起来。他就跟一个初坠爱河的毛头小子一样,坐在自己心爱之人的楼下,默默地注视着那人的窗户,直到所有的灯光熄灭。
然后,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四肢,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个高档小区的监控室。
从那次受伤噩梦开始,王达厉就怀疑花锦浩是不是有过什么精神或身体上的创伤。他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生理洁癖,反感亲密行为,私生活更是自律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王达厉当时没有真正去探究过。很简单,他想的跟龙哥一样,这种事,他若是有心要了解,完全可以耐心地等着,等着花锦浩愿意主动提及。而且,花锦浩除去这点不伤大雅的怪癖,其他方面表现得一如常人,甚至比普通人更敏锐,更理智。
所以,王达厉便被花锦浩这看似完美的表象一直蒙蔽着,直到今天。
原来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这个人正在经历着不可忍受的折磨,以至于需要用这么极端的手段去压制。
龙哥说得没错,他心疼,心疼得无以复加。而且,他没法为着那点什么狗屁的尊重隐私而当做没看见,更做不到不闻不问。
所以,他立即就展开了行动。
花锦浩那天出门的时候有所防备,自然查不到任何线索。但他回来的时候,却绝对有迹可循。
王达厉在小区监控室的记录里,如愿地找到了花锦浩回来时所乘坐的出租车。他顺着这条线,几经周转,终于查到了一个地方:邰安门外一家专门从事心理诊疗的私人诊所。
那家诊所并不怎么打眼,然而准入门槛却高得离谱。没有合适的推荐人,外人根本不予接待。
王达厉好不容易打通关节混了进去。在那里的失眠治疗室里,他果然闻到了那股曾让自己嫉妒得差点疯掉的香味儿。
然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比如花锦浩去那里究竟是干嘛?是不是真的只是治疗失眠?一切都不得而知。
不过无所谓,他几乎已经可以描摹出一个大概,就差龙哥这边这最后一步拼凑。
“大力,我对花花做出的承诺我不能随意打破。不过,我也愿意对你保留一点期待,说不定你真是花花的一剂良药呢。”
36.
花锦浩一进办公楼,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好像总觉得后脊背发凉,仿佛被无数双眼睛在盯梢。偶尔迎面碰上个员工,打招呼的时候也是一副诡异的表情。
花锦浩忍不住又拉了拉衬衣的领子,疑心是不是被人发现了脖子上的伤痕。
那地方被咬得挺厉害,他在家休养了好几天,痕迹也没能完全退下去。好在位置比较低,穿上衬衣勉强能遮得住,不然,他估计要在大夏天围条围脖上班。
想到这个咬痕的来历,花锦浩就觉得一阵烦闷。而且那天好死不活还被王达厉发现了腿上的伤。还有最后这人发来的那两条短信……
花锦浩忽然觉得有些泄气。工作中遇到再难的事他也没有觉得这般棘手和难以应付。王达厉的存在,确实如他所说,已经戳到了他所有敏感的神经,而且还在不断地深入,打破,完全不顾自己强烈的应激反应。
现在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龙哥这段时间出门在外,他用不着去堂里汇报工作,也不用想着该用什么面目对着王达厉。
说起来,这几天这人还算消停。确切地说,是消停得过头了。那天走人之后,就再没在自己面前出现过,连短信电话都没有。
兴许是发过那条信息之后,就反悔了吧?
花锦浩面无表情地垂下眼,把那点不该有的不适甩出脑子。他是闲得发慌了吗?老猜度那个混蛋的想法干什么?!这人最好以后永远都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电梯“叮”地来到他办公的楼层。
花锦浩前脚刚走进办公室,就差点被里面的香气熏了出来。
满屋子的各色玫瑰,堆得办公桌上、沙发上乃落地窗前的地上,到处都是。而办公室原有的那几盆绿植,早就被遮挡得不见踪影。
“终于舍得出门了?”花丛里大喇喇地坐着个人,刚冲着他调侃般说了一句,就极其不应景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王达厉揉了揉鼻子,心里暗骂:“他妈的球子这个臭小子,出的什么馊主意,熏死老子了。”
花锦浩在门口踟蹰了片刻,又再次确认了一下这是自己的办公室,这才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他走到办公桌后面,看到王达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就又忍不住要板起脸孔。
“你在这里干什么?还有这些,是怎么回事?”说完就准备给底下的人打电话。
王达厉一只手用纸巾捂着鼻子,一只手抬起来制止了花锦浩。
“花是老子定了送你的!”王达厉说完这些话,竟然难得地有点脸红。不过他皮糙r_ou_厚的又晒得黑,外人不大能看出来。
花锦浩拿着听筒的手在空中停滞了片刻,又面无表情地放了回去。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老子短信里头不是说得很明白了?”
花锦浩竟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该怎么接话。好听的?不好意思,他这会儿真说不出来。不好听的?谁知道这个王八蛋听了又会发什么疯。
突来的沉默让王达厉那点不好意思更厉害了。
n_ain_ai的,人生头一次送人花,竟然什么反应也没有。就是不喜欢,也吱个声儿不是?这么尴尬地晾着自己,算几个意思?
王达厉清了清喉咙,有点没话找话,“我说,你这几天是窝在家里发霉吗?你要再不出门,老子说不定又忍不住要闯进去了。”
这话无异于从侧面承认,这几天他还盯着花锦浩呢,完全没被那天对方的一番恶语所中伤,还是该干嘛干嘛。
花锦浩只是意义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竟然没对这种讨嫌的举动发表任何意见。兴许是因为身上的伤反正也被他发现了,再纠结这些个有的没的也没必要,索x_ing就破罐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