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王达厉这两天没吃没喝的,这会儿别说是碗粥,估计是碗砒霜他也能一口气干了。然而,他并没有着急,只是是撑起身来仔细闻了闻,又小小地尝了一口,没觉出什么异样。这才就着碗喝了起来,完全不管现在手脚被绑着的姿态有多狼狈。
他知道,这边曾岩等到陈海昌他们汇合,除非有什么不得不停留的原因,很有可能会即刻开拔,最迟也不会超过明天。他必须保存体力,尽量在后援围追过来的时候里应外合,不然,就凭这个地方的装备和人员,即使他们及时赶到,也绝对是一场硬仗。
而且,这里明显有曾岩雇佣的本地人在,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些人可以说是极大的变数。其实最好的情况是嘉丰能找到本地武装的支援。但他们跟这边的帮派向来没打过什么交到,他不知道龙哥那边联络得究竟怎么样。
不过,无论情况怎么变化,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保证自己不会在关键时刻成为包袱。
王达厉半睡半醒地睡了半夜,直到天光微亮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的纷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门便从外面被人打开。
曾岩带着好几个人从外面垮了进来。他背着手冷冷地看着王达厉,跟看着一具尸体差不多。
“陈海昌只是要个活的,那我们就给他留个活的。去吧,先给他打一针先尝尝鲜,好叫他知道自己曾经跟什么好货错过了,以至于头脑不清醒地站错队。”
身后的人一声响应,便上前来将王达厉按住。一个骨瘦嶙峋的人将手上的针管推了推,透明的液体便随着空气从针孔里推了出来。那人凑近过来,笑出一口烂完了的黑牙。
王达厉自然明白那是什么,看颜色就知道是高纯度的海洛因。这玩意儿一旦沾上,根本就无法彻底戒断。他忍不住狠命挣扎起来。几个人竟然一时半会儿没法将人按住。愤怒之下,对着人就是一阵死命的拳打脚踢。
王达厉向来耐得住拳脚。即便是被刺骨疼痛包围,也好过就这么沾上毒瘾。
曾岩在一边没有示意,底下几人就更加肆无忌惮地施展拳脚。一时之间,只听到呼喝咒骂声,以及拳脚打在身体上的闷响。
“一大清早的就这么吵吵嚷嚷,我以为是什么事儿呢。我说父亲大人,您这招还没用厌吗?还是您觉得这儿的瘾君子还不够多?”
门框上一人懒懒地依着,嘴里叼着根烟,猫似的眼眸微眯着。烟雾缭绕里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曾岩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人一眼,“这儿没你的事,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那人看了地上的王达厉一眼,这才弹开烟蒂妖娆地走了进来。“别啊,父亲大人。这么好端端的一个人用这玩意儿招呼,太暴殄天物了。要说这穷乡僻壤的,不是沾多了那玩意儿硬不起来的,就是又丑又黑跟砣炭一样的,我想找个能上床解闷儿的都没有。您这是打算要无聊死我吗……”
那人话音才落,曾岩就猛地上前两步,一个耳光抽了过去。那一声异常响亮,在场的本来还有些在嗤笑这个少爷德x_ing,这一下都被吓得收住的笑,怔怔地看着。
王达厉半歪在地上喘气,他一边吃惊地看着站在那里的许竟晖,一边琢磨,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联想,才记起起昨天晚上说要给他粥的那个声音,也正是许竞晖。只是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有往这个人身上想。
不过既然曾岩都在这里,那许竞晖出现在这里也就能理解了。这毕竟才是血脉上真正的父子俩。
许竞晖偏着脸,无动于衷地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他回过头的时候脸上甚至还挂着一点笑。
“您解气了吗?需不需要这边再来一下?”
曾岩y-in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狗改不了吃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X市的时候倒贴得有多起劲。当时要不是你被这个人蛊惑,我们又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许竟晖失笑,那声笑里,谁都听得出一种刻骨的讽刺。
“您这帽子可就扣得太大了。我只不过想找个看得顺眼的上个床而已,可没那个效应让您变成丧家之犬。”
曾岩被戳到痛楚,怒不可抑,猛地一脚踹向了许竞晖,把人踹倒在地。待还要再上前,已经被一众手下挡住了。
“曾爷,您这是干什么,少爷再有不对,也还是自己人。咱们就不要在这个时候让人看笑话了。”
劝架的是跟在曾岩身边的老人,曾岩多少还是给这人一点面子。
对方拉了拉曾岩的手臂,示意一边说话。
曾岩犹豫了一下,又狠狠剜了一眼地上的许竞晖,这才往外走去。
“我看少爷对这人不是一点点上心。这王达厉想必您也知道,咱们嘉丰一个总帮外加十多个分支,能找得出这样一号的人物的那还真不多。第一分堂这些年要不是有这么几名得力干将,龙隆哪里有底气敢像如今这样嚣张。咱们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何不让少爷试试,说不定能把这人争取过来也不一定。反正咱们这里守备严密,这人是肯定c-h-a翅难逃,要出气我们也没必要急在一时。再说了,这段时间少爷好不容易跟您亲近了些,曾爷何不借此给他个面子呢?”
曾岩的脸色始终y-in沉着,眼底里蒙着一层凉意。听到对方最后一句话忽然冷笑起来,“根本就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他会跟我亲近?他要是有的选,只怕早就扒着许老三的大腿痛苦忏悔去了,哪里会乖乖跟我走。可惜,他这个算盘打错了,只要有我曾岩在一天,他就永远别想如愿。”
这话听得一旁的人连连叹气,“曾爷这就纯粹是说的气话了。想想看,那次紧要关头若不是少爷推了您一把,您当时只怕就被流弹打中了。再不对付,也还是血脉相连的父子不是?我看得出,您对少爷也还是有所期望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打定主意带着他一起南下。曾爷,今时不同往日,您就别对少爷那么严苛了。”
曾岩没有说话了。他天x_ing就是个凉薄之人,当年勾`引许老三的老婆时,他其实并没有想过今天这个局势。但是,对于这个意料之外但是从一知道就打算当成一颗棋子使用的儿子,他其实没有什么太多感情。但他会审时度势,从最有利于自己的情境出发。所以,他这会儿没有说话不是被对方的亲情一说给说服,而是真打算认真思考刚刚这人的提议。
见曾岩很久没有出声,对方也心领神会,“曾爷,那我先让那些人撤了?”
曾岩看了对方一眼,“你去跟那狼崽子说,我给他一天时间,让他把人搞定!如果到了晚上他还没什么收获,就让他陪着那个王达厉给我们的歃盟牲祭!”
中午的时候再看到许竟晖,王达厉也已经没什么别的情绪了。
许竟晖手里端了些吃的和伤药,默不作声地进了门。半边脸颊还因为早上那一耳光肿着,看模样有点可怜。当然,如果王达厉能看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肯定也拿不出兴致去同情许竟晖了。
身后的两个尾巴本还想跟进来,许竟晖讥笑道,“两位这是打算来现场观摩本少爷办事吗?”
两人立即不甘不愿地缩回门外,下楼去了。
许竟晖弯腰把盘子放到地上,在王达厉身旁蹲下///身。
“王哥,我现在把你解开,你能保证听话不给我惹麻烦吗?”
王达厉轻轻咳了两声,嘴里有丝血腥味。而且左下肋的地方也跟着疼得很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骨头裂了。
王达厉缓过那阵疼痛,这才开口道,“你真打算跟曾岩走?别怪老子没提醒你,这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许竟晖闻言诧异地看了王达厉一阵,接着便意义不明地笑了起来。
“王哥,你说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是想想你自己这条河要怎么过吧。”
王达厉没被许竟晖的态度打击到,继续道,“许老三找你都快找疯了,他可从没有说过不要你这种话。要跟着哪边走,你该想得清吧?”
许竟晖没想到王达厉还挺坚持,索x_ing在一旁的地上坐了下来。他从口袋摸出烟来,举在手里问道。
“抽吗?”
王达厉看他,点了点头。
许竟晖的眼睛睁大了一点,“不怕我害你?”
“随便,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惨。”
许竟晖的嘴角勾了起来,他把烟含在嘴里点着,再拿下来递到王达厉嘴边。
王达厉咬过来用力地吸了一口。烟Cao的刺激似乎让浑身的伤痛和疲惫都不那么可恶了。
许竟晖又给自己点了一根,靠在一边默默地抽着。
“我看曾岩对你也不怎么样。他真把你当儿子?”王达厉斟酌着开口。
许竟晖从烟雾里转过脸来,脸上刻意的笑容显得很不真实。
“王哥,你这是打算策反我啊?没用的,我在这儿的地位连个烧火做饭的都比不过,你就不用白费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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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打算策反你。我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明明有机会留在许老三身边,却还是选择要跟曾岩走?生你的是爹,养你的就不是爹了?”
许竟晖听了这话,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噗嗤一声笑出来,接着便跟收不住了一样,笑了很久。笑完了竟然还颇觉有道理地点点头,“也是,我好像确实有些厚此薄彼,不知好歹。是不是在你们眼里,他许老三就是个苦逼的受害者?好不容易养大个儿子,还是别人的种。而且这儿子还好赖不分,转眼就把他给卖了。是不是?”
王达厉没吭声。许竟晖的心思他并不是不知道,但许老三的坚持他也能理解。不过不论怎么样,他还是相信许老三对许竟晖是有感情的。至少比这个曾岩要好得多。而且许竟晖也并没有真正卖了许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