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昭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从善如流地接过,顺便捏了一把那人的手,道:“他说要给我娶个正妃,让我留在京中。”
“娶妃?”黑衣人顿了一下,又兀自说道:“对呀,你早就到了娶妻的年纪了。他,倒是有心。”
景文昭见着那人的样子觉着好笑,便接着话道:“对呀,他说我一个人在西南,没个体己的人照看,他愧对父皇。还让我选,不论是哪一家的高门闺秀,只要我看得上,他都能给我说过来。”
黑衣人听了这话,手中东西也不吃了,那块儿吃了一半的豌豆黄儿放回了食盒中,道:“既是如此,那我先恭贺王爷了。”
景文昭本身就只是想逗逗那人,如今见着人家真生气了,自己倒是怕了,他想,那人的心眼儿本来就小的很。
“好了,不逗你了。他为何会留我在京中,难道你不知道么?”景文昭将食盒中那半块儿豌豆黄儿拿起来往嘴边送。
“那是我吃过的。”黑衣人见状,赶紧要制止。
“这一盒都是我买的。”景文昭并不理他,自顾自将那半块点心吃了,又呷了口茶。
“大祭司的案子,你做的太仓促了,你明知那样不讨好的,黎晰是个厉害的角色,他怎么会看不出来,你为何......”
“为何以身犯险,为何孤注一掷?”景文昭打断了黑衣男子的话,“你说还能是为了什么?”
“你。”黑衣男子大约是想到什么,便不忍再说了,只淡淡叹口气,“好生任- xing -。你可知道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若是真让他查到了什么,你跟祁妃这些年的经营要怎么办?你,你不该如此妄为的。”
景文昭不再坐到那人的对面,而是起身走到他身边,又到他身旁坐下。
“所以,我不会有事。这次的事情虽是临时起意,总归还是做了些准备的,我只是想让他怀疑我,但是你放心,他决然不会查到我头上。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你别担心好吗?你知道的,我最不愿的,就是见着你一副忧思的样子。”
“你当真以为自己现在做的这些是儿戏么?你真是让人太过失望。”黑衣人频频摇头。
“我知道,我这样做你会失望,也知道你现在很生气。那又如何呢?我如今还是见到你了,不是么?”景文昭将那人身子扳了个面,朝向自己,又将他的纱帽揭下来,“我被父皇发配到西南做这个劳什子王爷的那一晚,你大醉,是为何,你我再清楚不过。自知事起,我便倾慕于你,这一点,我知道,你亦知道。从前你放不下自己的身份,架子,即使我走,你也未在我跟前说过一句要留我的话。我本以为你的心是这世上最硬的东西,直到我到了西南,发现身边的人做事都井井有条,才知道,自从圣旨下了的那一月,你为我奔走打点了多少。先皇病逝,我回来奔丧,未能与你相见,又逢一年,若是今年我再见不到你,这京中只会死更多的人,出更多的乱子。”
“你,你说这些做什么?”黑衣人不知如何是好,反正是再也吃不下东西,纱帽被揭下,此时整张脸都暴露在景文昭的视线范围内,他不由得觉得窘迫。
“我是想让你知道,我这么做就是为了你。即使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即使这样会让他防着我,我还是得这么做。”景文昭见着那人渐渐泛红的耳根,心头一动,拉起那人的双手,置于怀中。
“你这是做什么?”黑衣人见着景文昭的动作越来越放肆,就要挣扎着起来,双手也是止不住颤着,“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放手。”
“不放,我等了这么些年,才抓住的手,我怎么会放?”在那人的呵斥下,景文昭不仅没有放手,反而抓的更紧。
“你,不思进取,不知礼义廉耻,放手。”那人的呵责声越来越大,但声音却是发着颤的。
景文昭一笑,道:“好,我放。”
下一刻,景文昭放开了那人的双手,两手一用劲,将那人整个带了过来,拥入自己的怀中。黑衣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窘迫到不行,不住挣扎着,就见着景文昭将嘴唇亲亲贴在了那人耳边,说道:“让我抱抱你成吗?两年了,我想你,想你快癫狂了。”
饶是黑衣人觉着这样的做法于礼制不合,却还是狠不下心来,只能顺了景文昭的意思,由他抱着。
相比起景文昭遂了心愿不同,景文昊这边就不那么轻松了。自从几日前,陈妃小产,他去见了陈妃一面后,就再也不愿意去了。若是陈妃是个知事儿的还好,自己在宫中把身子养好不比什么都强,偏生那个女人是有点儿脑子的,日日也不做什么,见着景文昊不去看他了,她便主动去找景文昊。
日日赶着时辰去芷苒殿给黎晰请安,一呆就是大半天,一直得等到景文昊回来了,才肯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离开。无奈黎晰又是个心软的,想着陈妃好歹没了个孩子,这几日来自己殿里又未曾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说过任何逾越的话,便不忍心苛责,只能强忍了下来,每天对着陈妃,一坐就是大半天。
这一日陈妃坐了大半日都未等到景文昊,眼见着日薄西山,景文昊也没有回来,又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才跟黎晰行了个礼走了。
陈妃走了不多时,景文昊便出现了。
“走了吗?”景文昊过来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候黎晰今日如何,而是问他陈妃是否真的走了。
“皇上不是知道么。”黎晰瞥了景文昊一眼,摇头道:“皇上当真是没良心的,宠的时候往死里宠,如今人家过来又要躲着。皇上你可知,有些事情,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景文昊捏捏自己的眉心,道:“真是从前的冤孽了。你不知道她有多能磨人。我想着她没了孩子总能安生些的,谁知道,她自己日日往你这儿跑就不说了,她的祖父跟父亲,一连几日往我这儿递折子,就说大齐这儿又不好,那儿又不安生了,说大齐四面临敌,如今危急的很。”
“大齐北有蛮族,骑- she -第一大国,南有南疆,擅长各种巫蛊之术,东临东海,常年有流寇作乱,西又有蒙族威胁,他们说的确实不错。”黎晰看着景文昊,道:“不过皇上,显然不是在为这些事儿烦的,皇上,自己以前做的孽,总归是要还的。”
“这几日,日日陪她坐着,连带着我身子都不舒服了。本来母亲还说想进宫来看看我,也被这事儿闹腾得来不了了,还请皇上自己好生想个法子,了了这桩事儿。”黎晰说完便自己进了内殿,完全不顾景文昊一脸惊愕的站在原地,心想他的皇后,何时变的这般冷酷,无情又无理取闹了,从前那个时刻想着帮自己排忧解难的黎晰呢?
第41章
第二日, 景文昊照常上朝, 这几日本就无什么大事,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几日景文檄造反的案子上面了, 提出来的多是些过去景逸跟景文檄只手遮天, 欺上瞒下干的那些个事儿,无非都是想火上浇油, 让景文昊找到足够的理由置那两人于死地罢了。毕竟成王败寇, 景文昊想着,若是像从前那般, 他的弟弟要是能成功谋朝篡位,此时这些人嘴里说着的怕就是他的不是了。
朝中风气不好, 自然给了陈妃母家可趁之机。陈妃的生父可巧是礼部尚书, 而祖父是则是之前追随先皇南征北战的大将军, 陈妃一封家书回去,道自己受了如何如何的委屈, 这两人便在朝中各种挑事儿。
“皇上, 臣有事上表。”景文昊正觉着耳朵快要被那些人磨出茧来的时候,陈妃的父亲,他又来挑事儿了。
景文昊嘴角一ch-ou,虽然十分不想听这人说话, 仍是强逼着自己做出了一副明君的样子。
“陈大人请说。”
“臣以为,前些日子皇上突然下旨要为皇后办寿宴违背了祖宗体制, 实属大不敬。”臣大人往右跨出一步, 作了个揖, 然后才开始说道。
景文昊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前几日这人找茬还都是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官员礼制问题,如今倒是好,直接扯到黎晰身上来了。
“哦?朕倒是不知,既然如此,陈大人便与朕好好说说。”
“自太/祖建国以来,定下规矩,万事皆以民为先,后宫之中切不可掀起骄奢 y- ín 逸之风。凡后宫之人,除太后,皇上,皇后外皆不得办大寿。此三者,除太后外,只能做大寿。皇后,年十九,一非成年,而非加冠,办寿宴于宫中,宴请群臣,此乃第一不妥。”
陈庆说完这话,顿了一下,眼瞧着景文昊似乎并无恼怒之意才继续道:“祖制有云,执权者,号令群臣,需得体恤群臣。皇上下令办寿宴之时,离皇后大寿不过三日,虽说礼部应时刻准备以备不时之需,但三日实在太过仓促,致使礼部上下j-i飞狗跳,臣等夙夜难寐。虽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过皇上这般却是在为难臣等了。”
“其三,祖制规矩,寿宴按照个人规矩,分用不同的餐具,菜色。皇上直接下了死令,皇后寿宴用的却是太后寿宴才该用的餐具,菜色是皇上大寿时的菜色,此为大不敬。皇上,不该为了皇后坏了祖宗规矩。”
陈庆说的义正严辞,前几日他也零零散散上奏过一些东西,都是为了今日做准备。
景文昊安安静静听完了这些话,也没有心思装了。
“陈大人方才说的真是有理有据,让朕好生欣慰。太/祖魂归多日,朕倒是想不到,今日还有人记得这《太/祖纪实》里的东西,还能拿出来指责朕的不是。”景文昊正经危坐,“要说这《太/祖纪实》,莫说是这朝堂之上,就是放眼天下,也不会有人比朕更熟了吧。”
“说起来惭愧,不知陶相可曾记得,朕幼时顽皮,每逢犯错,有母后求着情,先皇不忍多罚,便让朕抄这《太/祖纪实》。”景文昊说到此处,看了陶玉林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