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昊脑子里一股脑想的都是这两世交杂的情景,一时感慨万千,自己都未曾注意到便红了眼眶。
“皇上,皇上。”黎晰看着景文昊像是受挫一般仓惶的表情,不免有些心疼,“我方才都是乱说的。”
“哪里是乱说,我从前待你不好,你当真是受委屈了。黎晰,若是可以,我倒是想回到过去,哪怕是我们刚成亲的时候,我定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受半分苦的。”
“不碍事的,皇上。我,我只是觉得,皇上既然现在能够喜欢我,那若是能够早些的话,我们便不会蹉跎这么些时间。韶华易逝嘛。”黎晰见着景文昊这般认真反而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有些过了?
景文昊抱着人,止不住身体都有些颤抖,近日里黎晰总是跟着他闹腾,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怀中的这个人也是个敏感又细腻的主。
景文昊再次亲了亲黎晰的头顶,说道:“我以前真是个傻子。”
两人那天玩的确实晚了些,黎晰是一整日不曾休息过的,马车到了宫门的时候,黎晰几乎已经睁不开眼了,迷迷糊糊地坐上了步辇,跟着景文昊回到了芷苒殿,又被人带着洗漱一番,身体粘上床的那一刻,眼睛便再也睁不开了。
景文昊看着黎晰睡安稳了,才去了太和殿中。殿内,午间被派出去跟着那小使的侍卫,还有谢宣都等着自己。
景文昊屏退了周遭的宫人,才开始问那侍卫,“那人最后去了哪儿?”
侍卫拱手道:“回皇上,是京中的驿馆。”
“中途可曾被人发现过?那人可去过别的地方?”景文昊目光凌厉,京中的驿馆如今住着谁,他倒是再清楚不过。
“小人跟的远,未曾被发现。那人中途倒是转了几间铺子,又买了些小食,都是京中出名的吃食,诸如豌豆黄儿,桃花酥一类的东西,才回去的。”侍卫老老实实回答。
景文昊收敛了自己脸上的表情,拂了拂袖子,道:“退下吧,今日的事情......”
“属下一个字都不会说。”侍卫倒是没有惊慌,毕竟伴君如伴虎,这种自觉自己倒还是有的。
景文昊点点头,示意他退下了。
见人完全走出去了一阵,方才问谢宣:“你今日不是带着李之源休沐么?怎的突然进宫了?”
谢宣起身,道:“自上次皇上交代说让盯着那边,人便派过去了。今日送来密报,说是那位的行程规律的很,除了中间去了外祖家的坟头拜祭过两次,便再没有过门了。他那里也没有什么门客,大概是京中的人都避忌着他藩王的身份。不过每日倒是都会有个小使去状元楼排队买他们新鲜出炉的糕点。”谢宣顿了一下,才问道,“那位是喜欢甜么?我派人跟着买了一份儿,买回来的那些个点心都是些甜腻的。”
“呵。”景文昊嗤笑一声,“你是不知道,朕这个弟弟从小就不吃甜。小的时候连牛r-u,羊r-u都不喝,说怕那股子腥味儿。朕从小看着他长大,他便是连个蜜饯都不爱吃的人,日日买点心,难不成去了那西南两年,口味都全变了么。”
景文昊突然想到些什么,又问谢宣,道:“那小使,可曾换过人?”
谢宣想想,回道:“不曾,密报里说了,日日都是同一人。”
“把驿馆里的人撤些出来,专门跟着那小使。”景文昊凝眉,“今日朕与皇后出宫,皇后说那小使带了人,皮,面具。倒是让识货的人跟着,看是否属实。还有去给朕查查万花楼的绮月姑娘,就是他们的花魁。说是个外族人,到底是哪一家,哪一族的,倒是给朕查清楚了。”
谢宣领命,道:“是,皇上。”
“如此便早些回去吧。”景文昊态度突然温和了些,“这么晚还让你跑这一趟,倒是辛苦了。如此朕派马车送你回去。”
谢宣赶紧回答:“不幸苦,不幸苦,臣的本分。臣自家的马车就在宫门外,臣自己回去便好,不劳烦皇上费心。”
“哪里是费心了。谢大人不辞辛劳,废寝忘食,实在是我大齐为官之典范。朕得此良将,实属大幸。”
谢宣看着景文昊一脸和善的态度,再想想李之源前两日带回来的那些个封赏,心中垂泪,皇上,您不如有话直说。
“明日宫中事务繁忙,你跟朕回去的肯定都晚,朕就想着让李书记在宫中多呆些时辰,你放心,人保证给你平安送回去。”景文昊每当说到李之源的事情,便是他最为和善的时候。
谢宣心里叫苦不迭,心想着自己本来刚计划好明日带着李之源出去玩玩儿,结果被人截胡,自己哪里有说不好的权利,只能点点头,昧著良心答应了。
第57章
景文昊将李副将找回来, 倒才算得上是自己整顿这军营的第一步达成了。旨意他是早就拟好了,只等着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宣读了。
第二日天早晨, 景文昊难得地赖了个床不想起身, 一想到今日又要见着那些迂腐的老臣, 还有各方旧势力,他便有些头疼,再看着怀中人睡的安心的模样, 更是不想起来。
安福全见着时间过的快, 皇帝却迟迟没有起身的迹象,在床边也是急的不得了,无奈景文昊是下了令的,黎晰睡觉的时候天大的事情也不准打扰, 便是又不敢上前再催促一次。好在, 景文昊在最后一刻起身了,一下床便见着安福全那张欲哭无泪的脸。
“得了, 朕又不是不上朝了, 你那时什么表情。”景文昊摇摇头, 由着宫女帮他穿好鞋子, 才起身让人帮着收拾了。
安福全小声咕哝一句:“奴才哪里敢有表情,就是怕皇上突然不想上朝了,宫人们来不及通报不是。”
景文昊擦了面,对着芝玲吩咐道:“今日吩咐厨房里给皇后做些清淡点儿的, 不要太燥火。昨日他去街上吃的都是些燥热的, 嘴角都长泡了, 不要太刺激的,他怕疼。还有让太医院那边儿,今儿个全都过来,会诊,看看与上次相比,脉象有无变化。前几日外头送进来的那些个食疗的方子,也拿出来让太医们瞧瞧,若是可以用,便送到小厨房去。再去跟他们说说,花样儿换的勤快些,喜好那些你都得记着。”
一大早面对景文昊的这么多吩咐,芝玲只能福了身子,说了句:“奴婢知道了。”
芝玲做事景文昊也是放心的,想想没什么好交代的,才快步走了出去。
景文昊乘的步辇今日走的都格外快些,终究在城中寺里钟声敲响前到了大殿,并保持了自己一贯的肃杀之气。
“皇上圣安。”群臣跪地俯首。
“平身。”景文昊坐上了龙椅,稳了稳自己的语气,道:“众卿家今日可有事启奏?”
“臣请上奏。”景文昊的话刚说完,黎永便站了出来,手上拿着两本折子。
“爱卿所谓何事?”景文昊如今与黎永在朝中一唱一和是越来越合拍,往往都是群臣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俩便能把问题提出来,并得出个方案了,虽然事后总是会有一帮子老臣过来找麻烦。
“启奏陛下,臣自接手兵部尚书一职就发现,兵部的文书并不齐全,就连账册收支,人员管理的簿子都是有残缺的。碰巧前几大雨,兵部的藏书房漏水,臣便让人将所有的记事簿全部搬了出来,这么一整理才发现我军中大有问题。”
“哦?这军队是治国根本,你倒是说说出了什么问题?”景文昊佯装着一副吃惊的模样。
“回皇上,其一是萧将军在位时留下的人员编制问题。据入伍名录里面的数量与账册中每月所支出的军银并不匹配,最重要的人事任命上萧将军手下的重将全是一家之人,臣以为这有违太,祖建制时定下的规矩,萧将军手上掌握的可是我大齐的军队,而不是某一家的。再者,臣奉命去营中视察之时,路遇军师鸣冤,此事关乎先皇断理,求皇上做主,此乃其二。”黎永站在大殿之中,面上没有一丝波澜,让人无法揣测,他如今这么提,到底是他的意思,还是上头那位授意。
“鸣冤?”景文昊皱眉,声音也哑了些,“如今这盛世昌明的,军中竟有鸣冤的,倒是说出来让朕听听。”
“事关十年前李副将被撤职一案,据马军师证词,李副将十年前为阻止萧将军以一家之力掌控军中大劝,以死相谏,却后却遭人构陷,落得个牢狱之灾的下场,还被除了军籍。马军师愿立下军令状请皇上彻查此案。此乃军师证词,臣看过之后,深感痛心,请皇上彻查。”黎永将手中的折子奉过头顶,下边的小太监跑的飞快去黎永手上接过了折子。
折子经由小太监手上交给安福全,再到景文昊的手上,这一路总共也没有个几步,群臣的心却在跟着跳,都在想着自己之后的说辞。这黎永如今是越来越红,又是当今皇后的哥哥,可是那边上奏的可是萧将军,那是皇上的亲外祖,虽说是因病交出了兵权,但好歹也是位掌权多年的重臣,这朝中怕是站在他那边的也不在少数。
景文昊与黎永商量这么一着的时候便想到了朝中大臣们的反应,不过无妨。此事拿出来说一来是给大家看看他治军的决心,而来正好清算了那些站在他外祖那边的旧部。于是当景文昊翻开第一本折子,随意扫了一眼那来自马军师的“恳切言辞”后,大惊失色,连连摇头,恨不得捶胸顿足道:“我大齐竟堕落至此了么?”
“黎永。”景文昊大喊了一声。
“臣在。”黎永作揖答道。
“那马军师如今在何处?”景文昊问道。
“正在二十里外大营中。”
“好,传旨下去,准他立军令状,彻查此案,凡涉案一干人等,不论职务高低,不论身份贵贱,入狱。”景文昊眉毛一横,便做了这么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