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说笑声,刚刚那一伙在操场上打球的家伙们回来了。
他走进来了。他终于来了。
我告诉自己,我不能再表现出如那晚那样的慌张,即使这份慌张他压根不能察觉,也不能出现。人家什么都没有说,我怎么能乱了方寸?我需要镇定,我不能先自乱阵脚,不能如此不淡定,就算他马上直接的告诉我,他喜欢我,那我也要表现出足够的淡然才行。这么想了之后,我的心似乎一时间又沉着下来。
“你在啊。”大汗淋漓的白若水从中间夹道经过时,于我座位旁停下,我随即闻到那份从他躯体上散发出来的热烘烘的强壮的雄性气息。
我抬起头,看到他稳稳的笑着,下巴上的那个小酒窝柔和的呈现在他英俊的面容上。
为什么脸上有个酒窝,整张脸庞就显得格外生动一些?为什么那个小坑总会是吸引我的注意力,每次都让我的目光有个捕捉点?
“嗯,是啊。”
为什么,我还是只说了三个字?
我端坐着,想到历史书上蒙娜丽莎的那两只安静的手,我也不由自主的将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上,只是没有明显的笑容。
他轻轻笑了两声,没有继续说什么,就走过去了。
“走吧,回寝室冲澡!”流年一声召唤,只听得呼呼啦啦一阵动静,那伙人就一窝蜂似的从后门出去了。流年作为班上篮球队的队长,总是这群人的中心所在。
又是我一个人了,他什么都没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难道这两天以来,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深深的失落感朝我袭来,我感到挫败极了。
窗台有两只麻雀窜来窜去,很快飞进教室来,在讲台上方盘旋几圈后,最终停留在那张高大的讲桌上。现在,它们叽叽喳喳对着叫,瘦的那只每叫两声,胖的那只就应两声,胖的那只应和了之后,瘦的那只就开始扭着小身体,用嘴巴整理身上的羽毛,然后,再接着叫。
正在出神间,突然,有人从后面在我肩膀上拍了两下,我一个惊愕,但已感觉出来是他。我转过身去,仰脸看见他灿灿的笑着。他就那样站在我身后,如一簇阳光那般温暖,饱满的额头还挂着晶莹的汗珠子,上身的白T也被汗水浸湿,大块大块的黏在身上,形成斑斑点点。他的嘴巴微张,似有什么话要说,殷虹的嘴唇,像是熟了的红苹果。
一阵欣喜涌上我的心头。好比初夏的清晨,我独自一人走在田野间,青草蔓天,田野无边无际,突然,一只小鹿窜到我的眼前,它收住脚步,不知所以的张望着我,而我却心生欢喜,开心极了。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红苹果发出声来问我。
査小落,你必须镇定,不可以再那么慌张,我暗暗告诉自己。
于是,我反问:“难道,你觉得我应该来的再迟一点?”
他摇了摇头,浅浅的笑着,“当然不是。”
红苹果抿了抿嘴唇,低低的说道:“我当然希望你能早点来,我的意思是,平常周末就没见你这么早来过。”
他的双眸闪闪发光,让我又回想到了那晚。那晚,月光朦胧,他是那样的温柔。
难道平时周末他都留心过我什么时间进教室的吗?心头一阵暖意涌上来。
“流年他们都走了,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
“因为你在这儿呀。”
我的心脏再次加速跳动,又是一阵欣喜。快乐在它降临的时候是如此安然又如此简单,有时,就是对方的一个深情或是会意的眼神,有时,也就是对方的一句简短的话语。而我,只需要尽情的吞咽这种快乐,然后无声的会意。
我转过身去,端坐在座位里,看黑板上不知道哪些同学留下的粉笔字,横着的两排写着的是《诗经》中的两句:赠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黑板尽头竖着写的还有:妈逼、操蛋,四个大字若隐若现的,像是被书写的人用黑板擦擦过,但是没有给擦干净彻底,仔细看过去,仍然粗重有力,怒视一方。
“这个给你!”
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来,往我课桌上一放。
我一看,原来是一朵山茶花。
独独的一朵山茶,沉静的躺在面前的课桌上,就像是一个安详熟睡的婴儿。
“哪里弄来的?”
“那边,”他抬起胳膊,用手往门外的校园大道一指,“我看开的好看,就摘了一朵。”
“开的好好的,摘了多可惜。” 我有些难过,替这个婴儿般的花朵。
“是啊,摘之前我也这么想过,但又一想,得要看摘了之后它的归宿跟它的用场。”
他见我没有接话,又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喜欢花儿,你就是它的归宿,只要你开心,就是它用对了地方。”
我抬起不知什么时候低下的头,看他。他闪闪发光的眼睛坦然的盯着我。
我慌忙低下头,看我紧握在手中的笔,我的掌心湿透,我的心乱如麻。
为什么,你就不能坦然的看着他?
我看了看那两只还在讲桌上跳来跳去的麻雀,接着望向窗外,天际已被晚霞映得通红,窗外那颗高大的梧桐树繁茂的枝桠指上云霄。时间在指尖流转,黄昏快要来临了。
“小落,我想——我想跟你说两句话……”
他要说出来了!心头的小鹿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