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纪念塔那边。”
“啊……哦……为什么要去那里?心情不好吗?”
“没有,就是不想上英语课,去走走。”
“就这么简单?没有撒谎?”
“没有。”我郑重的说。
“好吧……那你知不知道,老汤在找你,篓子捅大了。”他把“捅大了”三个字吐得重重的,那样子就像是在吓唬一个三岁小孩。
“那怎么办?”一听到说老汤在找我,我便有些紧张起来。
“还能怎么办,你经常说的——凉拌吧。”他偏着脑袋,看着我,满脸堆着坏笑。
“还挖苦我,不理你了。”我扭过脸去,不看他。
“生气了?唉,小花猫,你想想看什么主意能骗得过他,学生的那点子事情有什么是他没有经历过的?”
“讨厌。”
“嗯,是讨厌,可谁让你不去上课不事先向他请假的?”
“我是说的你讨厌。”
“好吧,我讨厌。吃东西了吗?”
肚子确实饿了,这才重新想起我的饭盒。
“我要走了,去拿饭盒了。”说着就要走开。
“有人帮你拿了。”
“谁啊?”
“你的死党啊,楚月,还有谁?”
他又一下子拽住我的褂袖,带着几分强硬也带着几分温柔说:“走,带小猫吃东西去。”
我们的影子倒映在夕阳下的马路上,斜斜的,长长的,似两根流动的丝带。白若水走在前,是更长的那根丝带的尽头,我看着他,如同看到了无尽的喜悦和希望。而我,好像就是那个被喜悦和希望守护着的人间游灵。
19.勇敢的心
“说吧,昨天怎么回事,一整天都没来上课?”
老汤的双臂合十抱在胸前,其中的一只手攥着那只里面挂满褐色茶锈的玻璃杯,他那结实的后背靠在办公椅的椅背上,不算高大的身子软软的坐在办公椅上,那张木质办公椅随着他的不时扭动,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尖细声响,仿佛电视里某个京剧演员在吊嗓子。老汤神情严肃,就像是电视里面的日本鬼子,让人觉得他除了一脸严肃之外再没有其他表情。
走在通往办公室的路上时,我的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待站到老汤面前时又不慌不忙甚至心安理得了。
“昨天……身体不太舒服。”我看着老汤玻璃板里的茶锈说道。
“身体不舒服?”
“嗯。”
这个理由是我们女生的请假法宝,体育课上运用的的频率为最多,正常情况下,近人情的老师多问一句的可能性都不会有,直接点头应允;而如果碰到多问一句的老师,事后则会被冠之以“不近人情”以及“不太正常”的名号。十六七岁正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女生,总是有一些特殊的地方,这些特殊的地方毫无疑问应该属于被关照的范围。
“哪里不舒服呢?”老汤把他靠在椅背的腰板给直了起来,身体往前倾,双手摊开,将杯子放到一旁堆满纸张的办公桌上,淡淡的问道。
一阵风吹进来,我顿时感觉冷飕飕的。“真够阴的。”我在心里想着。
“嗯?”老汤追问。
我看了看隔壁办公桌端坐着的英文老师,他一手拿着一只钢笔,一手按在一张白纸上,欲写不写的样子,像是在凝神思考什么问题。
他一定在看好戏呢!说不定就是他先跑到老汤这儿来告状的。昨天的两节英文早读和英文课我全都没有去,他对我肯定是满肚子的意见。简直是低估了这个娘娘腔。我郁闷的要死。
“头——痛。”我不得不换个理由,面对老汤的有意逼问,我不能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哦——”老汤把这个“哦”字拖得长长的,并且以三个悠扬的点头作为映衬,以至于这个“哦”字在偌大的办公室里来回飘荡了老半天。
英文老师扭过脸来朝我这边看着,我恰好迎到了他那看似柔和的目光,他的眼珠子黑溜溜,睫毛长长,他的眼神总是给人一种软绵绵的感觉。
“痛了一整天?”老汤又问,我听到他端起茶杯,旋开杯盖,喝了一大口,那一大口茶水从他的喉咙下到脖子里的整个过程中都在呼呼作响。
“也不是。”我不由的低下头去,去看自己的鞋子。真不该不来上课,一时畅快换来的却是长久的折磨,亏大了。
老汤张着嘴巴,等待着我说下去。
“痛了半天……”我支支吾吾,有些发虚。
“那下午呢,怎么也没上课?大家都说没有看到你啊。”
显然,老汤是要追查到底。
难道我说自己独自一人去了纪念塔,光天化日之下,我独自一人在那里睡了一下午?好像有些荒谬。我才意识到,有时候,事实比谎言要显得更加荒谬。于是,我要呈述一个谎言,来掩盖听起来有些荒谬的事实。
“下午……我回了一趟家,晚上又赶来了学校。”我继续看着自己的鞋子,同时余光还看到了老汤脚上的鞋子,老汤的是一双系带皮鞋,当初我还分不清什么真皮或人造革,老汤的皮鞋上灰蒙蒙的,皮面上有许许多多的小的鳞片或翘起或剥落,在脚背那个地方,皱起了许多褶子,褶皱的地方连小鳞片也荡然无存,直接露出了毛茸茸的里层。我想起老汤在课堂上不止一次说过的那句话:“我们起早贪黑,一个月挣的工资还不够买双皮鞋的。我们能有什么指望?还不是就眼巴巴的望着你们考上大学,望着你们成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