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让我看看你的心
我记得那天,当我和楚月与平常毫无两样朝着晚自习即将开始的教室走去时,老汤双手背在身后,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
我胆战心惊的经过他的身旁,看到他脸色铁青,我感到老汤脸上的铁青,一定是与白若水有关。
刚坐下,这学期新调到后排的唐红就伸过脖子来,小声问我:“你们怎么现在才来?老汤刚刚发火啦!”
白若水被训斥甚至是被打耳光的场面就浮现在我的脑海,还没待我说话,唐红又接着说:“哎,你知道是对谁发火吗?”
我往后靠了靠,再把头侧过去一些,看到她上半截身子抵着桌沿,胸前鼓的老高,领口处现出的那两只小肥兔若隐若现,她那张血红的大嘴巴慢慢的吐出来三个字:“白若水。”
她拿了本习题册放在我和她中间,看起来就像是在跟我讨论题目似的,然后说:“老汤进教室后直接就叫白若水出去,我就听到他在外面大发雷霆,骂了好一会子。嗯,估计事情还不小呢。”
我说:“哦,幸好我们来得迟,我不想看到老汤发火的凶样子。”
她又用明显带着试探性质的口气问:“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我淡淡的若无其事说:“不知道。”
她长长的“哦——”一声。
我反问她:“你知道是因为吗?”
她撅了撅嘴,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我在心乱如麻与痛苦煎熬中,等待着一节又一节自习的结束铃声响起,等待着白若水哪怕能经过我的座位走出去,我便有跟着走出去找他问个明白的机会。
可是,他就像是有意在躲着我似的,绕远从后门消失了。
那晚,月光惨白,越过窗子,爬上窗前的长桌以及长桌上的瓷缸饭盒和所有随意摆放着的瓶瓶罐罐。
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心头有千万层疑惑,得不到解答。
我想到那个下着大雨的下午,白若水手撑一把黑伞,站在梧桐树下,大雨打湿了他的半条裤腿,他的目光迷人,模样举世无双;我想到那个月光朦胧的晚上,他坐在我的对面,我们之间是一张老旧的课桌,他抬起手,轻轻撩起我额前耷拉着的那一绺头发。然后是那么温柔那么深情的说我的头发掉了;我想到他与我走在月光如水的青城街头,他停下来,问我走累了没;我想到他与我坐在小河边,听着河水浮动,他温柔的叫我小猫;我想到那天傍晚,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他在我的桌肚放了满满一桌肚的山茶。
我觉得我从来都不了解他,或者说,是他从来都没有对我坦诚。
我想起楚月曾经对着我说过:“流年就像是一个太阳,乌云也挡不住他的光芒万丈,永远暖暖的,只要露面,总能让你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白若水像月亮,身上永远都有一团暗影一个谜团,它的心就像是月亮照在地上的那层月光,有时候似纱,有时像似霜,不管像什么,就是感觉隔着一层。”
楚月虽然比我小六个月,可是在理智的时候总是比我显得成熟,分析事物比我深刻,做起事情来也比我老道。
我想找楚月谈谈,可是在上铺已睡得熟透的楚月将板牙磨得咯咯作响,放佛一只小老鼠在寂静深厚的夜里,啃噬着无比坚硬的干粮。
待到黎明破晓,东方鱼肚白,我终于沉沉睡去。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月光如水,白若水站在梧桐树下,我走上前去,我对他说:“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的心究竟在想什么,我看不明白。”他顿了顿,欲言又止,接着,一把撕开他的那件月白衬衣,光滑结实的胸膛便袒露在月光之下以及我的面前。他的双眼通红,似乎含着泪水,他用极其悲伤的口气对我说:“让你看看我的心。”
接着,校方便做出了对白若水的惩罚。因为考虑到小陈老师是自断手指,且当事人为白若水他们说情,说他自己并不怪他们。白若水他们才没有按照惯例被开除学籍,责令退学。白若水以及另外两个参与此事的本校生,三人按照校方要求在操场国旗下站立一天,以及打扫校园主干道一个礼拜。
待我终于抓住机会与他单独会面,已经是好些天之后的事情了。当时,夜色之下,下了晚自习的白若水,正独自往他们男生寝室的那个方向走去。
“白若水!”我从后面疾步赶上去,放声叫住了他。
他收住了脚步,却并没有转过身来。
“你在搞什么?!要躲到我什么时候?”我也收住脚步,于他身后停下来。
他缓缓转过身来,仍不说话,低着头,无声的看着一侧地面。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又上前一步,在那个瞬间,我听到头顶上有几片树叶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啪啦几声响。
秋天真的来了。我的心微微一个震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那颗后知后觉的小心灵,开始变得敏感起来。
“走吧,”白若水往四周看了看,眼神终于交接到我的目光里,“到操场那儿去,这边人来人往的。”
我跟着他往东来到了操场。篮球架下有一个男生在那儿练习投篮,跑来跳去,跑道上有三三两两的女生在跑步。白若水指了指东南角那片空地,我接着跟他走了过去,最后,站定下来。
初秋的夜晚已浸满寒意,他穿着一件薄薄的线衣,圆润光滑的脖颈露在外面,昏暗的灯光映在上面,可以清楚的看到脖子上的那块前突的喉结。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不是一个乖学生?告诉你我还有打架斗殴的前科吗?”他摇了摇头,笑着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