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头,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将膝盖用双手抱住。
雨越下越大,呼呼啦啦砸在窗棂上,溅起我心底千层浪。
我看清楚过吗?
在他顶着暑假的烈阳找去我家,送给我那一小盒槐树花瓣,然后静静的与我坐在荷塘边,看塘水水波不兴,我以为我看清了;在那个风雨飘摇的下午,他站在梧桐树下,手撑一把黑伞,那么深情那么专注的望着我,我以为我看清了。在那晚他向我表白,然后站在月光下,站在梧桐树下,目送我回寝室,我以为我看清了。我以为那就是我的青春爱情。
现在,白若水再次站在梧桐树下,雨水打湿了他全身,我却在为他究竟是否真的喜欢过我,为我是否看清楚他而心痛,而头疼。
“你不相信我……”他口中还在念叨着这么一句话。
“你回去吧,回寝室换身干衣服,别冻感冒了。”我说。
“你不相信我的解释,不相信我!”
“你快回去吧,雨太大了,我也要回去了。”我突然感觉到心很累。
我心痛的走了,留下大雨中的白若水,独自一个人潮湿迷蒙的站着。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让人这么疲惫。
那晚,晚自习的教室里,白若水的座位自始至终一直空荡荡的空着。
“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干什么?”我有些担心。
“你就别操那份心了,死不了,出不了事儿。”楚月说。
“你好像一直都不喜欢白若水这个人,他好像没有得罪你啊,姐姐。”我说。
“他没有得罪我,我也没有不喜欢他这个人,我是为你好,不想看着你因为他太过于难过,不想看着你放着好好的书不读,把自己耽误了。就和当初我因为流年痛苦的时候,你的心情是一样的。”楚月埋着头做数学题目,头也不抬。
漫长的晚自习终于结束,我焦急的走出夜晚的校园,走入曲折婉转的青城街。我就是知道,他肯定在那儿。
当时,雨已经渐渐转小,细细密密的下着。被我摔在身后的街上,时不时能听到三两个学生打笑的欢快声音,有的是非寄宿生赶着夜路回到附近的家,有的是跑出来玩的,也少不了悄悄走出来约会的。
这条白天繁华夜晚依然不冷清的街,我和白若水曾经在晚自习结束后的夜晚,也在这里大大小小的巷道走过许多次。我们就是那么走着,走着。有时候,他走在前,我走在后;有时候,他走在左,我走在右。有时候,天上挂着月亮;有时候,天上什么都没有。
而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一个人独自走在这条夜幕笼罩的街上。没有想过,我会独自听着洒落在身后的那串孤独回旋的脚步声响。一阵难过的无法用言语叙述的落寞感袭卷上我迷茫不安的心头。
果然,他就在那里。白天我和楚月看到的那个地方。
他笔直清瘦的身子向后倾靠在墙上,一只手插在那一侧牛仔裤的口袋内。他那似乎永远倔强而孤傲的脑袋微微低着,斜睨着这个似乎与他有些格格不入的一方世界。
我带着一种近乎奇怪的超然的心情,疲倦地向他走过去。
我用鼻子呼吸了一口气,像是对着一个有意让大人操心的孩子说:“回去吧,外面冷。”
他的身体不慌不慢的离开墙体,站定,看着我说:“这么冷,你怎么来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我不来,你会好好的回去吗?”
他像个孩子一样,无辜的看着我,认真的说:“我真的没有写信给她。”
我疲惫的说:“好吧,我相信了,你没有写给她。”
他短暂的顿了顿,也带着些许疲惫,难过的说:“为什么是好吧相信了?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没有办法了,笑着说:“我相信你。回去吧!”
他笔直清瘦的躯体又往后靠上了墙体,低下头,那样子就像是陷入了沉思。
我无奈的站在沉默中,完全拿他没有办法。他一直都是这个倔脾气,不能认同的事情,从不会拧着性子牵强附会。
我仰起头,望向无边昏暗的天际。无边昏暗的天际,突然爆出一声巨响,仿佛小时候路边某个老大爷的爆米花猛然炸开了锅。
我吓了一跳,叫了出来。
他一下子抓住我的手,眼睛里泛着明亮的光,情深意切的说:“别怕,有我在。从此以后,有我守着你,好吗?”
我看了看他,我还是看不清眼前的他,我没有回答。
雷声息了。
风小了。
雨停了。
待回到学校时,已是半宿。我们再次翻墙入校,在多次的翻墙过程中,我已经能够非常娴熟的掌握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攀越、登高以及纵身一跃等等一连贯技巧了。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的,类似于小时候我和弟弟爬我家门前的桃树梨树,屋后的柳树榆树。当然,难度大的也有,我奶奶家老竹林的竹子。竹子那东西,没有分叉亦没有枝桠,细直光滑一直到顶。我可以爬上比我弟弟高的位置,然后双腿把住竹子,滑下来。而我弟弟可以爬到老竹子的半中腰,双腿把住,头朝下,倒着滑下来,这还不算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他可以双腿叉开,两只脚分别踩着一根竹子,双手分别握住两根竹子,攀上半中腰,再翻两个跟头,最后头朝下,顺着两根竹子,倒着滑下来。后来想想,我弟弟那时候极具杂技天赋,可是后来的许多年他一心沉迷于捉虫子掏鸟蛋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真是可惜了一块好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