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只要依旧是当年的那个lū 掉郭溪祖父的司马氏掌权,那么郭远畅其实就根本没有机会。
郭远畅在大家逃命之时遁隐山林,想必也是经过一番挣扎的。
那时候遁隐山林真的就安全了吗?如果那样就安全了大家为何要往外逃走,而不是都去山林呢?山林之中无粮多毒虫蛇蚁,猛虎豺狼,定然生存艰难。
那么郭远畅如此冒险,真的就是为了一个归隐山林的贤名吗?
为了贤名不假,但是绝对不是只为了贤名。
他在观察局势。
胡人能越过边防来到洛阳,定然不是一路打过来的,那么他们只能是趁乱奔袭千里,说不定背后还有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为了有一个出兵洛阳的理由。
司马家实行的是分封制,洛阳的皇帝原本就比较傻,分封的那些兄弟叔伯,怕是各个都不怎么安分。
这也是后来天下大乱的原因。
郭远畅很清楚如今的皇帝在位他定然是不可能被重用,那么洛阳换个主人也不错。
而战乱后缺少人才,自己这个有名声的郭家旁支,就有了被举荐的机会。
不当官的理由大概就是不喜功名利禄,这当官的理由就多了去了,大到为了天下为了百姓,小到为了护一方安宁或者为了崇文之类的,怎么都掰出理由。
而他也成功了。
至于后来驱逐自己那个曾经养家三载的二子,理由怕是无非那几个。
游鸿吟暂时信息不足还无法判断,但是可以断定的是,定然不是纯粹因为世家之人不能做庄客。
游鸿吟将自己的分析说与陈喜全听,对方不由得瞠目结舌,他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世界三观就是这么奇葩的设定’,结果指导者似乎破开了那些奇葩事情的面纱,又给他来了一趟再刷新三观之旅。
“世家之人,所说的话只能信三分,特别是郭远畅这种对复兴家门十分执着之人。”游鸿吟说。
陈喜全无言。
游鸿吟说:“未来之事还有很多,慢慢来,不用太急,如今倒是先祭祭自己的五脏庙比较实在。”
“噗嗤,你也受不了这种没油水的日子?当年我做了庄客后,方吃的上一顿r_ou_食。”陈喜全说:“从来不知道,原来吃r_ou_是这么幸福的事情。但,你怎么弄到r_ou_?郭家穷得很,就算是有钱张氏也不会动用的,她是个十分合格的当家主母,很有风险预防意识。”
游鸿吟道:“没r_ou_,自己抓咯,现在又不是荒年。”
陈喜全道:“那你小心,万一被郭远畅说是什么猎户屠夫行径,怕是又要挨一顿骂了。”
“放心,贵族好猎者多,这方面没什么关系,只是不能常做而已。”游鸿吟说。
果真,游鸿吟使用竹箭猎回来的野兔受到了郭家的欢迎,而郭远畅问及狩猎方法时,游鸿吟推说是因练习投壶而有心得,直接甩手使用竹箭猎回了野兔,算是运气好。
郭远畅没说信不信,反正没多问什么。
至于陈喜全,他早已拜服在游鸿吟那一手甩箭技术之下。
游鸿吟这个世界既不能修仙也不能修炼武功,但是稍微强身健体的吐纳之法还是能够修炼的,将近一个月下来,自然是有些成效的。
很快,游鸿吟就发现了郭远畅对自己不同寻常的关注。
郭远畅显然觉得二儿子天赋不差,有可利用的地方。
他一直惋惜家中四子,包括女儿均天赋不佳,要知道作神童宣传,提高家族名声也是一种方法。比如琅琊王家。
但是仔细思考,便又作罢了,投壶之技终究非正途,万一弄巧成拙,不过是贻笑大方罢了。
但是,郭远畅却觉得,二子可以稍微培养一下军事能力,要知道世家之人都以文雅自居,对于粗鲁武事均不敢兴趣,所以朝中武职有许多都是寒门之人担任,可世家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真正让寒门掌权,所以只有低阶武职是寒士担任,高阶都是世家子勉为其难接下了,这就导致了懂军事的世家子十分吃香。
但是最终郭远畅并没有真正花费心力教育二子,因为他非常明白,自家失去了主家的扶持,除非自己能重返官途,有了一定权利,否则,就算是二子真的有能力,也是无法高阶武职,而低阶武职,郭远畅是不会允许儿子去做的。
因为很丢人。
“屈志戎旅”有损门第乃士族共识,做高阶武官原本就是为了实权,为国为民,尚有一块遮羞布。
所以还是专心习文,期求未来有机会。
郭远畅在思考的时候,游鸿吟也在思考,该如何避免灾祸,顺便开始自己改变的第一步。
有人说,要改变世界,要先从自己做起,游鸿吟非常赞同这个说法,所以,这种奇葩的环境想改变不是一天两天之功,就从郭家开始改变吧。
虽然游鸿吟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次的目标,不一定能达成。
改变命运并不困难,但是改变观念却是一个无法使用暴力,无法使用计策,甚至在这种环境下,就连权利所能起到的效果也不大。这是需要时间和教化慢慢起到作用,同时,需要改变真正的权利体系,也就是摧毁世家。
游鸿吟觉得,除非自己真的来一次大屠杀,清扫所有世家,否则,现阶段不可能摧毁世家士族这个阶层。
但是,他是不可能真的选择来一次大屠杀的,那太丧病了。
好在,这次的任务对象并不是偏执又偏激的人,x_ing子也比较好忽悠。
游鸿吟的压力倒也不是很大。
“父亲是真的寄情山水,不慕名利,还是觉得家中清白名声不可玷污。”游鸿吟不打弯球,直接就开口问了。
郭远畅突然别问及此事,还是自己的儿子,不自然的惊讶了一下,不过随即便反问:“为何溪儿有此言语?”
游鸿吟说:“只是突然有些感慨而已。洛阳的确乃城都,繁华昌盛,但细细想来,文风并非最鼎盛之地,凡是天下有名之学术宗师,均不在洛阳定居。我们家又没有人做官,和族中也没有了来往,外家本就不在洛阳,为何却一定要居住于此呢?”
郭远畅皱眉:“你祖父盖三间Cao庐,便是想向天下人表示我郭家不眷恋权势、不畏惧强权之心,难道还能随意弃之而去不成。这里本就是故土,再如何不好,也是轻易离不得。”
游鸿吟说:“不畏惧强权的品x_ing是传承于我郭氏子弟血脉之中,和屋子并没有多少关系,父亲,你本末倒置了。”
郭洋见状,立即喝止:“二弟,注意你的态度。”
游鸿吟道:“论学不讲身份,我只是有疑问,所以想向父亲请教。”
郭远畅反问:“那么,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做?”
游鸿吟说:“祖父得罪了皇帝,虽然说世家之人均不畏皇权,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会为了我郭氏得罪皇族,这也是为什么父亲家世不差,又颇有清誉,品x_ing上佳,中正评级之事却一直无缘。”
中正评级定了品级之后,才有做官资格,但是中正评级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参加的。
家世、品x_ing缺一不可,甚至连相貌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是的,相貌好的到哪里都吃香,这种严肃的评级会上也一样。
郭远畅看着二子,问:“你,是从何得知这些事情。”
第179章 名士风流(六)
“前几日有几位郊游的世家子讨论一些东西, 因为不曾注意到我这个孩童,便听他们谈论了一下午, 孩儿倒是脑中清醒了几分。”游鸿吟并不惊慌说道。
郭远畅并不再这方面多做纠结,但是他思考了一瞬,却也讲述了缘由:“原本此等事情,本就是不可言传,只可意会。溪儿,你之言辞太过直白了。”
“的确,如今我们这一支, 与洛阳郭氏早已貌合神离, 均因当初郭氏本家与你们祖父之约并未实现。”郭远畅没说什么约定,继续说:“但是,宗族之力不可力抗, 如今为父坚守这三间Cao庐,便是期望旁人能真正将我们这一支与洛阳郭氏区分开来罢了。”
“父亲是想保有门风,若是能在中正评级会之时,以名压权,让那些受司马氏示意不肯让父亲参加评级会的人退让,最后博得美名又能真正掌权么?”游鸿吟并不理会什么直白不直白的话语, 不振聋发聩点,怕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溪儿, 如此粗鄙之语……”郭远畅眉头一皱, 开口便要斥责。
游鸿吟却继续开口:“父亲与祖父均是儒家一脉, 原本曹魏便是尊法家, 如今又兴老庄之道,玄学、道学和释道得众人喜爱,儒学的生存空间早已被挤压的不剩多少,依靠儒学扬名……这条路父亲怕是走不通。君子六艺,我们一家均是天赋有限,又品貌不出众,与真正有传承有名师教导之人相差巨大,怕是那些风流之态做来也不过是东施效颦。”
郭远畅皱着眉,似乎开始思索。
“我明白父亲是想博得贤名,可是这些名声在乡野之间也许尚有些作用,在真正兴盛的门阀眼中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游鸿吟说:“虽然我们与洛阳郭氏不睦,但是追根究底来说,也非我们一支不仁。父亲,别忘了,洛阳郭氏,也不过是郭氏一族曾经的一支而已。”
郭远畅猛然一震。
是的,洛阳郭氏的确是分出的一支,郭氏真正的起源地在何处?在颍川。
颍川才是郭氏之族地。
“你的意思是回颍川么?”郭远畅此刻似乎已经转换了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