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再回来接我。”
司机点点头回应,发动了车子。
萧暮远回头,眼神复杂地瞟向后位的车窗。
可是他看不清,漆黑的车窗将那个人的身影藏在了里面,看不清他的动作,更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一定会认为他很龌龊吧?
他竟然对他,会有那种想法——
可是,贺清文,你却从来都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毋须做,就可以轻易让萧暮远臣服。
贺清文——你已经是他心中的魔!
车身缓缓开动,贺清文怔忡地望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身影,心镜难平。
方才那一瞬间,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摸了摸萧暮远刚刚触碰过的地方。
那个地方隐隐地,还有些发烫。
并且,似野火般地燎原——
贺清文猛地收回了手,倒吸了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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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面,是在十天后的一个宴会上。
两个人各自游走在不同的圈中,谈笑风声。
贺清文依旧一身的白色,高贵,优雅。
挂灯高高地垂挂着,投下耀眼的光,光线照在他身上,映出淡淡的金色。
这个人无论在何处,都是那么明眼照人。
萧暮远摇晃着红酒杯,透过人群注视着那个人。
他发觉自己的行为很像是一个偷窥者,目光跟随着那人的脚步移动,从一个人群更换到另一个人群中,不断地看过去,不断地凝视,而等那人的视线扫向这边时,又连忙瞥向别处。
高脚杯在他眼前碰撞,激起红色的液体。
他回过神,心不在焉地与他谈论的人告了别。
宴会就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缩角,有人在这里崛起,有人在这里失势,今日为友,明日为敌,联盟或是分道扬镳,一句话即定,事事变幻无常,机会稍纵即逝。
而且,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懂得从容面对的。
萧暮远刚一转身,便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动,紧接着人群里有人低低地吼了一声。
“贺清文,我看你能狂妄到几时,你只不过是沃森家养的一条狗,还当真以为自己有多高贵吗?”
贺清文低首,看着那玫瑰色的液体渗进了雪白的衣服里,迅速晕成了一摊,就像血,刺目。
他不动声色地从上衣的胸袋里掏出手帕,将多余的红酒吸了进去。
那个前一刻还对着贺清文毕恭毕敬,后一刻就迫不及待变脸的发动者,手里拿着空空的酒杯,还在做着泼扬的动作。
他怒视着贺清文,等待着贺清文的还击。
可贺清文却对他不屑一顾,他朝着不远处的一个侍者招招手,然后将手帕放进侍者手中的托盘里。
轻叹,“买卖不成仁义在,王总,你这是做什么?”
宴会的组织者赶了过来,两边劝慰。
贺清文的淡漠与那人的激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人以为会让贺清文狼狈地逃开,但雪白上的红色太刺眼了,反倒成了他缺乏教养的罪过,劝慰渐渐地转成了一边倒。
贺清文冷笑着回应,转身走向了大堂深处。
议论声四起,他的步伐却依然笔直轻缓,典雅从容。
萧暮远跟了过去,在洗手间里找到了他。
“何必处处树敌,你这样做,觉得很有趣吗?”
贺清文从镜子里回视他,瞥了他一眼。
“人应该懂得适可而止,他太贪心,就别怪我无情。”
“有些事避不可免,心知肚明即可,非要戳人伤疤,不怕断了后路吗?”
贺清文冷哼,“萧暮远,你何时变得这么畏首畏尾?”
萧暮远靠在门上,无奈一笑,“我只是在考虑大局。”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任性妄为?”
“不,你相当出色,比我——要强上百倍!”
贺清文嘴边扯出一抹笑意,五味杂尘。
衣服脏了,再留下来,只怕就真的会被当成笑柄。
贺清文站在镜子前,深吸一口气。
突然觉得,今晚并没有尽兴,他的心情依然很好。
“离开这,我们去喝一杯,怎么样?”
萧暮远微愣,没想到贺清文会向他提出邀请。
于是他立马站直了身体,确认贺清文是当真之后,赶紧回了句,“好!”
贺清文走出洗手间,左右看看,然后朝萧暮远使了个眼色。
“走后门。”
看来他是要刻意避开维尔他们,只是后门当真就保险吗?
也许,贺清文只是在享受这种逃离的乐趣,因为他知道,他身上这条线的另一端,始终都攥在道格朗的手里。
此时此刻,他只不过是在跟道格朗玩游戏而已,而萧暮远只是一个陪同者,游戏结果如何,跟他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