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番外 作者:若花辞树(上)【完结】(44)

2019-01-26  作者|标签:若花辞树

  如婴儿拳头般大小,通体莹润,四周笼罩一层浅蓝的光芒,光芒极为细腻均匀,又不刺眼,可谓稀世重宝。

  皇帝笑道:“如何?可称得上至宝?”

  濮阳很快便收回目光:“确实难得。”

  “此珠名悬黎,相传为上古天子所有。”皇帝拿起,在手中把玩,随珠的光芒仿佛能透过手掌,掌缝间透出微弱的光来,白昼如此,待天黑下来,岂不是更美妙?

  濮阳笑道:“儿贺阿爹得此至宝。”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交与一旁的窦回,令他取锦盒盛之,转头与濮阳道:“这便赠与你了,你带回去,可悬之为烛。”

  濮阳略显惊讶,但很快便笑眯眯地施礼:“谢阿爹。”

  皇帝笑呵呵地令她起身,引她到窗下榻上坐了。

  “凉州增兵,叛贼多已伏诛,只剩几股流窜山间,已是不成气候了。”因有这捷报,皇帝神色轻松,语气是数月来都没有的畅快,“作乱近半载,总算是平了他们。”

  战事平息,总是好事,濮阳也笑起来。皇帝又想起一事,问濮阳:“那位卫先生还在你府上吧?你何时引他来见?”

  那篇《徙戎论》堪称旷世之作,在皇帝看来,卫秀便是隐居山野的奇才,有此奇才,怎能不为朝廷效力?前段时日他是被政务绊住,可现在他空了。

  濮阳早知皇帝会问,想起方才萧德文所言,便道:“卫先生既然著此论,可知心中是装着苍生的,或早或晚,儿定说动了她来拜见阿爹。只是儿来时在道儿上遇见了德文,他也问起我卫先生,可是阿爹与他说的?”

  “我可没与他说这个。”皇帝笑着道,“他小小年纪,知道些什么?怕也是听人论道才记着。”

  濮阳便笑了。

  她派去东海郡王府的共有四人,皆在那府上留了下来,萧德文贴身侍奉的近侍,也让她派了一人打得火热。东海郡王府中的一些事,说不上了如指掌,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萧德文的母亲,含辛茹苦地教导他,将他教的聪明又懂得看眼色,非但如此,只怕萧德文母家,也存了些想头。

  这本没什么,生在帝室,谁能没意思念想?可方才萧德文撒谎说是陛下说的,不论是他有意抑或无意,皆可知此子心思深沉,且防备极重。

  防备重怕什么,若不是先生留他还有用,他也确实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濮阳能立即弄个饱学之士去教歪他。

  第44章

  濮阳与卫秀合计过,立皇孙路便坦了,而皇孙之中,萧德文最为适宜,一来,他无父,二来他居长,三便是他不蠢,也有野心。

  陛下为储位心烦,盖因诸王无才,若皇孙亦无才,又何必舍子?

  可濮阳总不肯养虎为患。今生已有许多事都不同,倘若萧德文之y-in险也变本加厉,难于控制,这本该香甜的果,便成了苦果了。

  揣着随珠回府,濮阳便欲往卫秀处与她商议,走到小院门前,濮阳心有惴惴。

  多日不见先生,确实想得厉害,只不知先生的气消了不曾。濮阳站在门前,自秦坤手中将随珠取了来,便令他们都退下了。

  大约是不曾消气的,女子的身子,怎能被人随意瞧了去?濮阳设身处地一想,便显出颓丧之色来。她捏着锦盒,在小院前徘徊良,不时又望向院内。

  院内空无一人,门舍紧闭,寂静无声,唯有杨花,漫天飞舞。今日濮阳,恰是轻裳浅妆,若能行走淡淡飞絮间,该是满园春色之中一抹最为亮眼的风采。

  清风起,不知不觉间,又站了许久,濮阳叹了口气,总不能因先生生气,便一直避而不见。

  她走入门去,步履凝重,神色端正,在院中稍稍一站,便绕过了正堂,往书房去。

  书房门浅掩着,濮阳站定,小心地贴到狭窄的一道门缝上,朝里望去,只见卫秀坐于书案后,正执书而阅,书房侧面的窗开着,不时穿入一缕凉风,卫秀脸侧的鬓发微微地拂动。她坐得端着,将书简看得入神,似乎并未发觉有人在门外偷看。

  濮阳的目光在卫秀的面容上停留,唇畔不由自主地微微弯起,她想起那日邙山上,她也是这样,透过一道狭小的门缝,看到里面的先生,雾气,水珠,s-hi润,迷蒙。那时震惊多过惊艳,如今回想,邙山区区十余日,怕是要让她此生难忘。情不知所起,濮阳却能断定终生不泯。

  房中,卫秀将书简放了下来,濮阳见此,忙站定叩门。

  里面传来一声卫秀的应答。濮阳便推门而入。

  见入门来的是她,卫秀面上僵了一下,随即便是弯身行礼:“不知殿下此来何事?”

  与往常并无不同。若不是濮阳眼明,捕捉到那一瞬息的僵硬,怕是就要怀疑这几日是否是她多虑了。

  濮阳便将锦盒献出:“我得一随珠,成色属上乘,欲赠先生。”

  “无功不受禄,怎好得殿下如此厚赐。”卫秀笑意温柔,不轻不重地给了枚软钉子。

  濮阳说的是赠,她却偏说是赐,其中区别,不言而喻。濮阳讪然,但这随珠,确实难得,且与先生而言,此珠之价不在其值万金,而是它晚间能发光。先生腿脚不便,若是用烛,起夜时,便要摸黑点灯,若有此珠,不用便以一黑布覆之,使光不外泄,有用之时,将黑布ch-ou去即可,十分便利。

  濮阳将这想法一说,又道:“我那还有两颗,成色不及此珠,勉强也能用了,回头令人一并送来。”

  说罢,便将锦盒置于案上,将礼送得不容拒绝。

  卫秀抬眉看了眼,却见公主虽神色坚定,可她的眼中是含了期待的,分明是在等她高兴收下,或许,还在等她夸她两句。

  卫秀心底不知怎么便柔软起来。这许多年来,她逼着自己学一切需要的东西,恨不得将一日当做两日来用,从未有片刻放松,从未关心过她人,亦从未容他人关心她。

  阿蓉跟在她身边近廿载,却从不敢在书房中说一句早些安置。

  她将自己逼得很苦,可唯有如此,方能一鼓作气,她活着,本就不是一个人,父亲、母亲与兄长都在看着她,她怎能懈怠?温柔也好,j-ian佞也罢,除非复仇有需,余者一切都是多余的。她极力地摒弃那些多余。

  可公主却能当做看不到她的拒绝,不管不顾地靠近。她似乎从不怕拒绝,活在光明之中,与她是全然相反的两个人。

  “你用着试试,倘若当真不好,再还我便是。”大约是见卫秀始终不置一词,濮阳也不敢逼得太过,软下声来,温柔劝着,一面说,一面还将锦盒打了开去。

  柔和的光芒溢出,因天还大亮,只在珠身周围浅浅一层。可想而知,到夜间,是何等光华四溢的风采。如此价值连城之宝,与濮阳而言,也只因它恰能为卫秀所用而显珍贵。

  可这温润的光芒,落入卫秀的眼中,便如无数针芒扎入了她的眼球。此等至宝,怕是只有皇帝那里方有。此物从何而来,不言而喻。可笑她方才竟还心软。

  卫秀心中难堪起来,仿佛方才那瞬息的心软背弃了父母与兄长,背弃了那些于劫难之中丧失了x-ing命的人。她自责起来,公主的好意被她有意曲解为收买,仿佛如此,方能使自己坚定,仿佛如此,方能让公主不那么无辜,方能让她,毫无愧疚。

  卫秀将涌动的心绪压下,面上一笑,神色清明,眼中无一丝y-in霾,让人看不出一点心思:“多谢殿下美意,只是不必如此周折,我早已惯了,夜间也并不觉有何不便。”

  话已至此,便是不容更改,珠子是送不出去了,濮阳黯然,她抿了抿唇,抬头看了卫秀一眼,眼中满是无奈与情意。

  卫秀对上她的目光,神色间不为所动,视线再下移,看到公主的肩上积了几朵杨花,她下意识地欲替她掸去,右手还未伸出,便被左手死死地握住。

  既然已被拒绝,濮阳也不是纠缠之人,便将珠子收了起来,放到一旁,说起萧德文来。

  “此子不凡,善忍,善谋,一旦他掌权,怕不会比诸王好多少。”濮阳直言道。

  卫秀便笑了:“如此说来,若我顺势而为,入郡王府教导,岂不是一招好棋?”她自以若入东海郡王府,便能将萧德文拽在手中,将他控制,正便于濮阳行事,“不过,待事成,殿下须得为我正名。”

  她还玩笑了一句。事成,便是萧德文无用的时候,他无用,他身边的人自然也留不得。那时若有正名,她便是功臣,若无正名,她便随萧德文或幽禁,或身殒。

  濮阳面上一丝笑意也无,她突然想到,若是上一世,她不死,她与先生,会如何收场?这一世巧合太多,许多事皆隐隐有指向未来一些事的痕迹。譬如卫秀方才所言,便让濮阳想到,前世先生选萧德文,可有她的缘故在?

  按理,自然是没有的,那时她们甚至连一面都未见过,可听卫秀言语,她便忍不住这般想起来。这些都已无解,但每发现一个巧合,卫秀在她心中的分量便会更重一分。上一世分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可重来之后,再去回想,竟发觉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先生似乎出于什么缘由,将自己与她紧密深切地纠缠在一处。

  濮阳低眸笑道:“我在郡王府布置了不少人,萧德文到底式微,以他之谨小慎微,有万全之策前,怕是不会出头,以免诸王嫉恨,如此倒便于我们行事。至于先生入郡王府,尚无这个必要,不过,若萧德文来,先生倒是可以虚与委蛇。”

  要控制一人,便需显得他信任,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她们又想到一处去了。卫秀笑道:“如此,我便可借为郡王出谋划策来为殿下谋利。”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44/62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