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厉说过曹舒的睡眠很浅,那是因为不管再累,只要他长久的还未一起入眠时,曹舒就会惊醒。他会拉亮床头灯,然后伸手拥抱住陈厉,从喉咙里发出小n_ai猫一样的呼噜声——实际上是在哄陈厉睡觉,但由于疲惫和睡意并未能发出清晰的声音。到这时候陈厉才想起来,记忆里那个恶毒的、冷漠的,以至于到了恐怖境地的曹舒那时候还不到二十四岁。那个累的昏睡还会在梦中惊醒为他点亮一盏灯的曹舒,其实还是个大男孩。
如果曹舒恶劣的手段,他的绝望都是来自于自己的拒绝的话——如果那个在他记忆深处支撑着他渡过那五年的曹舒,那个难得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也会口不对心牵着他的手去游乐园的曹舒是被自己毁了的话——那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因为不爱吗?
那什么才叫爱呢?
陈厉活了两辈子,他遇到曹舒的时候二十五岁,曹舒二十二岁,他们一起过了五年,死别,然后重逢。他们相拥度过的时间占了陈厉生命里的五分之一,他的三十岁,一个男人真正成年的那年,他是枕在曹舒胸口过去的——而曹舒呢,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从一个眉眼皆是霜雪的冰娃娃,到霜雪逐渐融化,最后重新凝固。他甘愿用热血捧着这尊漂亮的娃娃,也在被冰棱扎入骨血的时候一直忍耐到了生命的终结。
……这样,还不是爱吗?
曹舒从睡梦中醒来,这是他和陈厉重逢后做的第三次,但是第一次在陈厉臂弯中醒来。
第一次曹舒面对是陈厉离开后空旷的大包厢,靠着记忆一遍遍回忆确认对方的存在;第二次他睡在陈厉家里的床上,醒来后偷走了沾满了陈厉气味的,对方的白衬衫;第三次曹舒醒了,他就倚在陈厉的胳膊上,脖子被坚硬的肌r_ou_咯得隐隐有些酸痛。陈厉的另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腰上,两人都没有穿衣服,于是对方的体温轻易地就传递过来,让腰上一片都跟着发暖。
曹舒抬眼看着陈厉,他和陈厉睡成了面面相对的姿势,身上很清爽——曹舒发誓这是第一次,陈厉主动给他在事后擦干净了身体。因此连被所有人唾弃铁石心肠的那颗心也跟着放软了,曹舒盯着仍然闭着双眼的陈厉,近乎于贪婪的用目光仔细描摹过他的脸,在曹舒的视线顺着陈厉的鼻子落上他宽厚的嘴唇的时候,曹舒不由自主地凑过去,我们自己的唇瓣贴了贴他的。那么温柔的力道,在这个平和的早晨,一股久违的悸动忽地就袭击了曹舒。曹舒再一次疑惑昨天晚上陈厉在他身上落泪,因为他现在眼中也蓄上了泪水。
“真奇怪,为什么哭?”
曹舒抵着陈厉的胸口呢喃,不知道是说陈厉,还是在说他自己。
这时候陈厉动了动身体——他睁开眼睛,入目就是曹舒脑袋顶上小小的发旋,于是他很自然的俯身低头亲了一下。在曹舒抬起头的时候问他:“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曹舒盯着陈厉的眼睛想,这就像一对普通恋人的第一次,反正不应该发生在他们身上。曹舒的理智从这片温情中挣扎出来,他剖析了一切疑点,然后几乎是凭着直觉把落脚点定在了自己的病上。
“你找的是……”
“你的心理咨询师。”
“什么时候拿到联系方式的?”
“上次在我家,你以为我用你手机玩俄罗斯方块的时候。”
“啊。”曹舒轻轻应了一声。
如果你爱的人因为同情才和你在一起,你会……?
当然是利用这点拼命绑住他,必要的时候把自己弄得更糟糕一点也可以,只要能得到这个人——如果不小心死了呢,就要死在他还在的时候,正好算是一起过了一辈子。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初云镇的项目要做多久?”
“至少要到年底了。”
那天最后以上述对话结尾,之后两人就顺其自然的住在了一起——本来曹舒打算去陈厉家,但是他的营养师和私人医生都约的是在曹舒的房子,因此陈厉笑了笑,把自己这边的那套房子卖了,拖着个行李箱到了曹舒为了项目在x市临时准备的别墅。
曹舒完全没想到陈厉会卖了房子,在他看来,陈厉作出了陪伴的表示无外乎是为了陪他治病……病好了,陈厉就该走了。而在这里陈厉已经有了崭新的身份和人生,他没有道理要做这种看起来断了退路的事情。就好像,陈厉要一直和他在一起似的。
“你……把房子卖了?”
曹舒那时候在阳台的躺椅上斜靠着,借屋檐落下的y-in影随意翻着手里的经济论。他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于是把书合上,过一会儿就是踢踏的脚步声。陈厉拎着两个行李箱上了二楼,他把行李箱靠墙放着,然后先在屋里环视一圈。这时曹舒的心不由自主的高高浮起,他隐约觉得对方的动作是在寻找自己,就屈起手指用指节敲了敲阳台的玻璃门——果不其然陈厉寻声望了过来,然后朝他笑了一下。原本照在身上的秋日阳光并没有特别的暖意,在这一刻却奇迹般的忽然升了温,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暖融融的触感。
然后陈厉就开始整理他的衣服,还有一些零碎的日常用品。那些东西太多也太杂,仿佛是把家搬过来似的……“你这是打算和我处一辈子了?”这句带着嘲讽意味的试探在曹舒舌尖上滚了又滚,最后被他咬碎吞下。而就是在这个时候,陈厉像是漫不经心地一边往曹舒的衣柜里挂自己的衣服,一边说了卖房子的事情。
“好好治病,别多想”
陈厉背对着曹舒,曹舒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那声音是很温柔的。
在阳台上能看到下头的灰色马路,路道旁直立着一排排枫树。秋日中枫叶已经泛红,艳丽的叶子火似的在枝杈上茂盛,燃起的火光顺风而上,蔚蓝的天空被笼上一层温暖的光。一只飞鸟快速掠过,拖拽出的痕迹映在曹舒眼底,变成一道泪痕。曹舒微微阖眼,他把书盖上自己的脸,声音透过纸张的层层过滤抹去了音调里的颤抖,只有一句残酷的陈述。
“我要治一辈子。……陈厉,我会治一辈子。”
“那就治一辈子。”
陈厉把营养师送出门,现在营养师已经把食疗方案和体测方法交给了陈厉。曹舒家里有整套检测设备,最近曹舒的身体调节完全由陈厉接手,除了私人医生还是每天定时来检查曹舒的身体状况,营养师的来访已经延到了一周一次。
曹舒的一日三餐全都到了陈厉手里,他从早到晚的吃食都由陈厉亲自准备,因此陈厉经常会去询问营养师各种食材的x_ing征,避免营养冲突之类的问题。原来营养师还耐心解答,到了后来便颇为无奈地对陈厉说:陈先生,曹先生只是身体过损内里亏虚需要食补,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在吃上面也不用太过小心,你想做的家常菜一般都是不会有问题的。
有了营养师的首肯,陈厉下厨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他就像忘记了刚重生时想过的,在繁华都市先浪荡个几年,反而提早进入了养老生活。每天他会在曹舒醒来之前准备好早餐;曹舒出去的时候他会偶尔去酒吧里坐坐,调几杯酒,大部分时候是在家里看看电影和研究食谱;每次在曹厉回来之前,陈厉都已经在家里。他会检查曹舒是不是喝了酒,甚至用上了酒精测试仪,然后领着曹舒去吃晚饭。
而曹舒这边,几乎是同时和陈厉迈入了老年期。第一次开发商们聚在开会看见曹舒姗姗来迟,身着手工高档定制西服手拎妈妈辈审美保温桶的时候,每个人都难以保持好脸上的表情。特别在会议结束之后,几个人本来要约上一约。但还没等他们开口,只见曹舒怡怡然掀开了保温桶的盖子,炖的透烂的j-ir_ou_的香味争先恐后地涌出,一瞬间蔓延了整个房间。一向冷x_ing冷情的曹大负责人抬起眼睛环顾一圈,带着三分遗憾七分无奈地叹了口气——“家里人非要让我带着来的,大家都理解吧?”话语里的炫耀昭然若揭,生怕在场的各位听不懂。开发商都是人精,嘴上笑眯眯地顺着话头说着理解理解,背后把曹舒骂了个底朝天。也难得想起来家里的黄脸婆,出了门就摸出手机准备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
曹舒给陈厉cao持了一个月,甚至连上.床的次数都严格规定了。就算曹舒自个儿脱了裤子朝陈厉摇屁股,得来的结果还是拍在屁股上力道不重的一个巴掌。
“别发s_ao。”
陈厉在背后咬着烟头看他,然后相互着口出来。往往高潮过后曹舒就有了困意,陈厉给他盖上被子之后自个儿还要去一趟浴室。有天半夜陈厉在半梦半醒间被曹舒蹭醒,被子里对方趴在他身上用手拿着他的东西往自己身体里塞。陈厉被蹭的额头青筋爆起,捏着曹舒后颈他给拎下来,然后起身去厨房,大半夜地硬生生给曹舒灌了一碗货真价实的j-i汤。
自那以后曹舒终于安稳了一点,他不再有事没事去检查监控计算陈厉出门了多长时间、垃圾桶里是不是有用过的套子,或者去闻陈厉外套上有没有不熟悉的香水味——早在陈厉说过要在这里住的时候,曹厉就给整栋别墅都装了监控。这几乎是神经记忆,连曹舒自己也是在做完一切之后才反应过来。每当在外面曹舒一遍又一遍看着陈厉在家里的情况时,总是说服自己,他生病了,陈厉就算发现了也会原谅他……然而他一颗心不受控制地被欲望捏紧了,在陈厉看不见的时候活的小心翼翼心惊胆战,连着监控的手机再没拿出来给陈厉碰过。
那栋黄金地段的房子被陈厉卖了九百多万,算上之前的股份其他,零零总总卡上加起来也有了好几千万的存款。陈厉看着这些数字,若有所思地一下下点着鼠标。
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