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
踏云走没几步路，身后潭水中便有了动静。他脊背一僵，做了个深呼吸，才慢慢转过身。
从水面上一圈圈漾开的波纹中，一条黑色巨影缓缓现身。
踏云的双目瞬也不瞬地与它对视，不经意间屏住了呼吸。脑海中，生物书本一页页翻过，在其中一处停下。
通体漆黑如墨，鳞片锃亮光滑，似盔甲坚硬，一双眼瞳宛若黑曜石般深邃璀璨。
S级中的高危生物，黑王蟒蛇。
眼前这家伙，粗粗估量，大概有七、八米长，最粗的部位差不多同他的肩膀一样宽。
这算是倒了血霉呢，还是中了头奖呢？
或许对于逐渐兴奋起来的踏云来说，还是后者居多吧。毕竟一来，骨子里好战意识空前高涨，整个人热血得跟打了兴奋药剂一样；二来，这条S级生物的身上，有自己日后很可能需要的一种东西，本来还绞尽脑汁在想怎么得到，现在好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的心跳得很快，炽热的血液在四肢百骸中奔腾不息，原本还觉着有些寒冷的身体转眼间燥热起来。
呼吸逐渐走稳，身体在发烫，脑子却无比清醒，沉着而镇定。
他攥紧了手中的匕首。
横看竖看，他都只有一个选择——杀掉它！
……
踏云是最晚一个回到集合点的，离最后结束的时间整整过了四十分钟。
他一身s-hi淋淋的狼狈相，往人群里一站，却也没有特别扎眼。
因为经历了一下午的时间在森林里走跳砍怪，众人多少都损了形象。灰头土脸者有，衣衫褴褛者有，挂了一头不明腥臭粘液者有。更有甚者，全身上下溅满了血污，一身的汗臭加铁锈味，让人不禁思索这人到底是怎么在杀怪的，搞成这副样子，是不是有啥特殊癖好呢……
相比之下，踏云在水里游了一遭，勉强算是因祸得福，洗去了先前从蚁后那里沾上的浓臭□□，倒是清爽许多，莫名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新感。
众人将狩猎所得的灵魂石全数上交，由教官计算最后各学院所得的分数。
璧空学院，34610分；狮冀学院，34570分；修邡学院，33995分。璧空学院以微小的40分之差，暂位居第一。
正当璧空的学生们忍不住振臂高呼庆祝胜利之时，一直没说话的北冥突然开口：“虽然狩猎结果已出，但个别学生的违规行为还未被计入，别高兴得太早。”
违规？还有这回事？在场一众人手臂举在半空，皆摸不着头脑，只有踏云心里咯噔一下。
北冥不笑的时候，是极其冷峻严肃的：“事先有规定和警告，任何人都不允许踏入禁区。可是，有的人，还是犯规了。”
此话一出，底下一片哗然，纷纷交头接耳地打听起那个破坏了规定的人是谁。
踏云低头咬着嘴唇，双拳握得死紧。
北冥昂起头，声音洪亮，十分有穿透力：“自己站出来的话，这一次就不记过，只扣除所在学院的250分，以示惩戒。如若不然，不仅这次实习要扣分，还需承受校方的记过处分，可要好好想清楚！”末了，他又补充道，“千万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别以为教官不知道，我们手上可是有你们每一个人过去四个小时内的位置跟踪记录。但就算不查记录，单凭现在，我们只消一眼就能抓出这个人！”
北冥的目光逡巡一圈，最后定在一个人身上。不仅是他，所有教官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同一个人。
一目了然吗？踏云一怔，莫非是……他一抬头，却是正正撞上了北冥意味深长的目光。
他心里一紧，匆匆瞥开眼。纠结了须臾，最后，他还是举起了右手。
敢做就要敢当，绝对不能畏畏缩缩。
“是我。”
此话一出，一百多道目光同时齐刷刷地投向他，有恼怒，有责备，有探究，有惊奇，有讶异，有不解，更多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连聂云伏尧飞景他们三个的脸上都写满了惊疑。
承受此等注目，踏云脸上难免红了一红。但是他平时恣意横行惯了，什么样的情况没见过，这点场面还吓不到他。
“算你聪明。”北冥嗤笑一声：“只有禁区有水源。”
众人恍然大悟。
踏云可不是甘愿被人误会的人，他急忙大声为自己辩白：“对不起，教官。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可以解释！”
说完也不待北冥发话，便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打巨型狼蛛时遇到山体塌陷跌下悬崖落进深谭里的事情，只是刻意隐去了黑王蟒蛇那一段，两片嘴皮子翻得贼快，生怕别人下一秒就会把他的话头掐断似的。
北冥面无表情地听完他的话，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道：“你说的话是否属实，我们自会有人去查验。不过就算你之前没说谎，可根据之前的记录显示，你进入禁区之后，并没有马上撤离出来，而是在同一个地方停留了将近三十分钟。你能解释一下，在这三十分钟里，你在做什么吗？”
“我……”踏云磕巴了一下，眼神开始飘忽游走。“我掉下山崖的时候受了伤，那段时间在原地休息。”他身上确实有不少外伤。
北冥微眯了一下眼，没说话。他的眼神很犀利，踏云本来就有些心虚，此时并不敢跟他对视。
过了几秒，北冥才轻描淡写道：“真的？”
“是。”
“一会儿去队医那里看一下吧。”
“是。”
“不过处罚还是要有，璧空学院，扣250分。”
璧空学院的学生顿时丧了脸。
而狮冀的学生则截然相反，个个露出欣喜的表情，欢呼四起。
“耶！是我们赢！”
与此同时，璧空众人对踏云的仇恨值也是节节攀升，这边开始有人窃窃私议起来。
“都怪踏云，目无法纪，害我们丢了分数！”
“可他也不是故意的呀……”
“一次两次都是这样，规矩什么的，怕是根本没放在眼里吧。”
“谁知道呢？说不准就是他自己想进去，随便编的个借口罢了。”
“我看就是。你瞧他平时那副嚣张样，结果现在闷声不响屁都不放一个，为什么？心虚呗！”
“哎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说不定是在禁区里吃了瘪呢，你看他那一身伤……”
“教官都说了危险了还偏要去，受伤也是活该。”
……
虽是都是私下讨论，但这些言语多多少少还是有传入了踏云的耳朵里，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聂云见他闷闷不乐，主动上去握了握他的手，安慰道：“别理他们啦，他们中大多数人得到的分数还不及你的一半多呢，嫉妒你罢了。”
踏云手上有伤，开了道较深的口子，这时被聂云无意中碰到，顿时痛得嘶了一声。
“你的手伤了！”聂云惊道，顿时歉然，“哎呀不好意思！”
“没事的，不严重。”踏云下意识收回手，旋即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说，“我才不会在意那些话，他们懂个屁！”说着，又不由去摸了一下裤子左侧的口袋。
那里藏着一颗没有被交上去的灵魂石。
“你能平安回来就是最好了，快去队医那里包扎一下吧！”聂云总是温柔又真诚。
“嗯，我知道。”踏云被他脸上的笑意感染，心中的不快顿时消散许多，“谢谢，果然还是你最好！”
解散后，踏云就被赶去了队医那里。随行队医一转身，踏云就叫了起来：“怎么是你啊！”
锦瑟拨弄着仪器，呵呵一笑：“怎么就不能是我了？”
踏云心情复杂。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锦瑟一勾嘴角，“北冥是我家的。”
“……”踏云的心情更复杂了。
锦瑟细致地为他做了全身检查，处理了伤口，还抽了两管血，当场放进了仪器里验。
踏云抿嘴，盯着那台仪器，心里有些忐忑。过了二十分钟，一卷长长的化验结果报告纸从打印口吐了出来。
锦瑟面不改色地一项一项指标挨个看下来。
踏云的心一直紧着。
化验单总算是拉到底，锦瑟抬头，问了一句：“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伤口痛算吗？”
“不算。”锦瑟收起单子，“你今天身体消耗过大，又是在觉醒期，为了以防万一，我给你再补一针镇定针剂。”
半个月打了三次，也是没谁了。
踏云拿了药前脚刚离开，北冥后脚就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众教官。
“怎么样？”
锦瑟拿起报告，指着其中一栏结果：“他的血液里面有残留的毒素，与黑王蟒蛇毒匹配率是百分之百。”
璧空教官惊讶道：“哇，还真让他遇上啦？S级的黑王蟒蛇。”
锦瑟点点头：“还被咬了。”
璧空教官紧张道：“那他的身体有没有事情？”
“你放心吧，他的身体不仅没有问题，而且所有的指标都非常出色。”锦瑟忍不住称赞道，“刚才的检查显示了他体内的蛇毒含量已经远低于危险值，再加上我给他的药，过了今晚余下的毒素就能完全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