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有涯 作者:云镜【完结】(43)

2019-01-26  作者|标签:云镜 重生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林长照沉默少时,嘴角忽的�c-h-a��一丝冷笑。

  京城邺安的谣言千千万万,从不停息,而如今陛下李云重非先帝亲生子而是靖西王私生的谣言,却是这几日逐渐流传的。

  李云重对权力极为看重,邺安城有不少他的亲信密探,谣言刚刚传出他便知晓了,然而他从未叫人应对,似有意放任谣言四溢。这日早朝,李云重还主动提起了谣言之事,问群臣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除了三皇子和五皇子,谁会这般诋毁一国之君?

  要消除谣言再简单不过,杀了三皇子和五皇子,将诋毁一国之君的罪名推给他们,以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坏名声,和李云重的贤名,就算普天之下的百姓都相信他是靖西王的私生子,也不会有人傻到想推翻他。

  可惜的是,李云重顾念兄弟之情,并不想杀了这两个兄弟。

  李云重想的是如何除掉藏匿于朝廷中,已被三皇子、五皇子的人拉拢,试图□□篡位,或者以谣言相要挟而手握大权,诸如此类的佞臣。

  没有证据,李云重不愿意做暴君所以处死臣子。他一直在等机会,等着三皇子和五皇子耐不住性子,主动再与那些佞臣勾结,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陛下他,到底是心软了些。”孟时涯叹息。

  林长照闻言轻笑一声,语气却透着阴冷:“可惜三皇子和五皇子知道他是个心软的人。”

  “贺大人想来应该很头疼吧。”

  “……他自作自受,怪得了谁?”

  林长照冷笑,将杯子重重放在木桌上。这个笑容和这般动作都令孟时涯觉得陌生,一时怔住,醒过神时,林长照却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眉宇间没有丝毫的狠厉。

  他起身,走了几步,微微皱起眉头,忽然看向孟时涯,问道:“你觉得平南王是否参与了此事?”

  孟时涯望进他眼睛里,轻轻摇头。

  平南王专横霸道,也曾权势滔天,但都是过去的事了。李恒私自回京,酿下折柳台失火之祸,囚禁在牢中。平南王不顾颜面,跑回京城跪在崇�ch-ou��外恳求李云重开恩,他的野心也就全给磨灭了。李恒后来自尽于牢内,平南王一病不起,哪还有精力对付年轻气盛的李云重?

  林长照没再说什么,径自回房歇息去了。

  孟时涯心中突然浮现一个想法,不由得惊骇万分。他想起了折柳台大火,李恒到死都没有承认那火是他放的。他在大牢的墙壁上用自己的血写下了长照的名字,孟时涯也曾亲眼见过。那时候,他心里是疑心林长照的。

  也许林长照并不似常人所见的那般文弱和善。

  可无论如何,孟时涯都愿意装作不知道,一如既往地守护他。

  六月中旬,酷热难耐。李云重不愿劳民伤财从高山之巅取冰运冰到皇宫,就下了一道旨意,带着皇后、陆贵妃和太子到千佛寺避暑礼佛。

  陆贵妃怀了身孕,据说是个公主。她心满意足,李云重也高兴了几天,怕她热着,才破例带她一同到千佛寺。

  随行的官员并不多,孟太傅病情好转,与太子太傅贺之照留守邺安,代君处理政事。而事关重大紧急的,由左卫军往来传递。右卫上将军何冲和将军孟时涯,各率军五百轮流护驾左右。

  皇后和陆贵妃在大雄宝殿日日诵经祈福,李云重则带着太子敬过佛祖之后,便常常领着他去碑林散步。孟时涯跟在旁边,接连数日,碑林上的字早就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也不知这位年轻的陛下怎么就养成了如此镇定的心性,千佛寺白天黑夜都有刺客试图闯入,他还能跟儿子说说笑笑。

  “父皇,我们什么时候回宫啊?”太子站在阴凉的树荫下,看了看认真研究石碑上书法圣手字迹的李云重,不大高兴地问道。

  李云重头也不回地应声道:“之前是谁总说皇宫里闷热,吵着要来避暑的?”

  太子仰着头,一脸的不服气:“可是父皇没说贺太傅不来呀!”

  李云重总算回头看了儿子一眼,却是责备的眼神:“难道父皇还不如贺太傅重要吗?”

  太子泄气地低头,不再说话。

  孟时涯在一旁偷笑,总感觉皇帝陛下在吃贺太傅的醋。说来也奇怪,贺太傅跟林长照一样,格外招小孩子喜欢。这位年幼的太子,更是把贺之照当做了父亲一般……父亲么?

  孟时涯为自己大胆的猜测而吓了一跳,然后就想起了京城里流传的另一则谣言——京城邺安有人曾说,贺大人如此受陛下恩宠,只怕这“宠幸”,是真的“宠幸”。

  孟时涯可不信那么骄傲的贺之照会屈居他人,尤其是比自己小那么多的人身下。他只当这个就是谣言而已。

  疑心一旦起了,就难以控制。贺之照迟迟不娶妻是为何?早先长照那般依赖他,外人都在传他们定了终身,贺之照不明言解释,却对自己说,他此生不会对长照动情……难道真是因为他求而不得的人正是当今皇帝?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佛塔周围的许愿树下。挂满了红绸的许愿树让太子很是好奇,拼命仰脸想看清木牌上的字迹。奈何他太矮,脚尖踮了再踮,还是瞧不到。孟时涯正打算将太子抱起来,李云重已经伸手捞起太子,送到了肩膀上。

  “嘻嘻!父皇真好!”太子讨好地笑着。

  李云重小声嘀咕了一句,太子没听清,孟时涯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对你再好,你还不是觉得贺太傅最好!”

  看来,贺太傅与陛下关系的确不一般啊……

  思索间,太子忽然指着一处,惊喜地叫出了声:“父皇,父皇!这里有贺太傅的名字!啊!还有跟父皇小名一样的……真巧!”

  孟时涯顺着太子手指看过去,顿时愣住。

  太子所指,正是那块写着“厉儿”的木牌。

  原来,陛下的小名叫做厉儿。这木牌上的字,是长照亲手刻的。长照怎会知晓陛下的小名?还将它与写着贺之照名字的木牌放在临近之处?难道长照早就知道陛下与贺大人有私情?

  可“高易寒”是谁?

  孟时涯忽然觉得,长照并非他了解的那般简单。

  长照认识的人,远比他知道的要多。

  死灰复燃

  孟时涯守着李云重等人在千佛寺呆了整整十日,期间捕杀刺客几十人,终于抓住了几个李云重一直想要抓住的。这几个,正是曾经跟随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亲信高手。

  那天夜里,何�c-h-a��受了惊吓强装镇定的太子送到皇后和陆贵妃所在的禅房,守在门口。孟时涯则跟着李云重,将那几个刺客分成两批,先后押去了五皇子的齐王府和三皇子的忠王府。

  五皇子被夺去皇子身份,母妃胡贵妃被赐死,幽禁昔日的王府里,与坐牢无异,数年光景已经瘦得不成样子,整个人都变得消沉孤僻,常年不与他人交谈,口齿都不甚利落。

  他坐在椅子上,见李云重身着帝服,也不知跪下行礼。

  李云重静静看了他半晌,叫了他一声“五哥”,五皇子才勉强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看向被右卫军押着的两个刺客。

  “我说我没派人刺杀你,你信吗?”五皇子淡然道。

  李云重面无表情:“信。”

  可惜五皇子早被消磨了意志,他的两个舅舅,先帝宠妃胡贵妃的两个哥哥并没有服输。胡贵妃死了,胡家受到牵连,两位国舅爷被流放边疆荒凉之地,饱受折磨,怎么都不甘心。五皇子自被囚在此处就绝了称帝的心思,他的舅舅们无奈之下自作主张,才有了邺安城的谣言。

  李云重没对五皇子多说什么,当着他的面亲手把那两个刺客杀了。五皇子终于跪下来,恳求他饶过舅舅家的无辜之人。

  李云重没有答应,但也没说不答应。

  回头他就带另一批刺客去见了三皇子。三皇子还是皇子的身份,因为从前的过错,李云重登基之后并未封他为亲王,连忠王的封号也没还给他。三皇子府里的人还叫他三皇子。

  三皇子带着妻子儿女在院子里恭迎李云重。李云重站在上位,却没有照安排进屋坐着,而是看着三皇子跪在自己面前,看了足足一炷香时间。三皇子一家,也就跪了一炷香时间。

  夜里风凉,三皇子打了个喷嚏,李云重听到后忽然笑出了声。

  “寡人幼时,有一年冬日,被人推下水池,若非贺大人相救,只怕早就淹死冻死在水里了。后来寡人病了一场,不停地打喷嚏,三哥你笑着对寡人说,‘你这般淌鼻涕,哪里像个皇子?怪不得你都要淹死了,父皇也不来看看你’……三哥,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有问你,我落水之事,只有我知,贺大人知,三哥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声音平平淡淡,像是与人回忆往事一般。

  孟时涯瞥过去,三皇子微微低着头,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这位三皇子从前也是那般不可一世,可如今头发被风吹乱,平添几分沧桑。他还不到而立之年,眼角却有了几条皱纹。

  李云重的问话,三皇子没有回答。

  刺客被押过来时,三皇子府里的人已然明白,他们最终还是失败了。

  三皇子妃忽然掩面而泣,吓得一双儿女跟着哇哇大哭。

  李云重看着他们一家子,脸色渐渐沉下来:“若不是你的母妃杨皇后,还有胡贵妃在父皇面前胡说八道,父皇何至于疑心我的母后,以致对我也无半点儿亲近之意呢?……我是不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不是最清楚吗?他忌惮靖西王一辈子,却把皇位传给了我,这还不足以证明一切?三哥,你从前做的那些事,我并未计较太多,可惜你太不知足了……你还记得我当时是怎么回答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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