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贺猜到了他可能的意图,连忙喝道:“快拦住他。”
几名离他最近的侍卫连忙朝矮墙扑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黑衣人将两把弯刀同时朝自己的脖子招呼而去,刀光过去,血液喷溅而出,他的脖子豁开了一个大口子,飞速飙血后倒地。
张贺快步过去探了把鼻息,惋惜道:“死了。”
这竟然是个死士,对自己下手也够快够狠的。
卫伉一把揭过黑衣人的蒙面巾,露出了一张和中原人迥异的面容。
“还真是匈奴人?”两人对视一眼,更加坐实了心中的怀疑——京城瘟疫原因和之前代郡一样,有匈奴在京城放病死的牛羊,但是对方自尽,这唯一的线索竟然就此中断。
“不管怎么说,把这件事先向上面禀报吧。”张贺说道,“最近这京城的治安可要加强了。”
因为线索中断,张贺有些闷闷不乐地回到北宫,和刘据说了这件事。
刘据安慰道:“子珩莫急,既然事情已经禀报上去了,相信京兆尹会严查的。”
“希望吧。”张贺皱着眉头说,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解决。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刘据说道,“傍晚时分韩增派人上门拜访,将按道侯府家奴偃的情况和史良娣说了。”
“有什么进展?”张贺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果然这个偃和江充的一个朋友交好,这个人叫做张富昌。”
张贺正在喝茶的手一抖,险些将琉璃碗砸个粉碎:“你说他叫张什么?”
“张富昌。”刘据关切地坐在张贺旁边,抚了抚他的背,“怎么了?你怎么抖得厉害。”
刚穿越到大汉之后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迅速冲过张贺的脑海,他记得这个叫做张富昌的人,当时他和刘据带着两个皇孙已经逃到了湖县,就是这个张富昌的出现打破了他们宁静的生活。
收容他们的卖Cao鞋的房主,两个活泼可爱的小皇孙,甚至刘据本人,都一个个死在他的面前,他们是被活活逼死的。
一想到这里,仇恨就如附骨的寒意,爬上了他的四肢五骸。史良娣说起巫蛊旧事那样咬牙切齿疼恨着的人,之所以听到这个名字没有反应,是因为当时她已经在长安城自尽,根本不知道刘据和两个皇孙后来所遭遇到的一切。
“这个张富昌……”张贺顿了顿,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冷静下来,“有鬼,一定要盯紧他的所作所为。”
“我知道了。”刘据说道,“那个看门的婴齐看起来也有些不对劲,我已经让人时刻盯住了,子珩尽管放心,至少在这几个人身上,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如此甚好。”张贺这才松懈下来,“我今天跑了一天有些疲乏了,殿下的温泉借我洗洗。”
刘据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去:“我为君解乏,今晚就好好歇息吧。”
第二天天明,刘据和张贺同乘一车,进未央宫拜见皇后。
卫子夫先是和刘据说了些家常,然后状若无意地说:“昨天半夜钩弋宫的黄门来报,说赵婕妤怀胎十三个月有余,还是没有诞下婴儿,那边十分担心皇嗣的安危,来请最好的御医来看。”
“中宫可曾答应那边的要求?”张贺问道。
“后宫已经多年无所出,皇嗣事关重大,我自然是派了最好的御医前去。”卫子夫道,“只是这胎儿真的可以怀这么久还不生下来吗?”
“据臣所知,在民间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也许赵婕妤天赋异禀吧?”
卫子夫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现在这长安城正是多事之夏,我的二姐昨日进宫还和我说,去病最近身体不适很好,长安城疫病横行,担心他体虚容易染病,已经上书向陛下求了旨意,暂且回冠军侯封地将养了。”
“表哥这么快就要动身吗?”
“正是,霍嬗身体也不好,也和他一起去,说是定在今日出发,你一会可以去冠军侯府送他去国。”
“孩儿知道了。”
“甘泉宫那边传来的消息,陛下的病也不见大好,总是反反复复老样子。”卫子夫叹了一口气,“如果这长安城后宫有我,朝堂监国有你,我们母子俩行事要多多小心,越是这是时候越是不容出半点差池。”
长安城的局势随时可能发生变化,这种时候赵婕妤的皇子又即将诞生,这个婴儿在这个时间出生,想来欢迎他的到来的人,比起不想见到他的人,却是要少很多。
张贺前脚刚出未央宫,后脚就被栾大跟上了。
“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我找得君侯好苦。”栾大说道,“听说你和太子一早就去了未央宫,就在你常出入的宫门口候着了,还真被我等到了。”
“有什么急事?”
栾大看了一眼宫门口的守卫,带着张贺走到一处偏僻的巷口,附在他耳畔低声说道:“你不是让我盯着赵婕妤吗?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张贺看着他那一惊一乍的样子,心里俨然已经有了答案:“你不会发现她怀胎的月份作假了吧?”
栾大睁大了嘴巴:“诶?!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我在现代被历史书剧透的了,张贺在心里默默地回答,面上却装出一派高人的云淡风轻:“把你查到的事情,具体和我说一说?”
第174章 驰道
栾大说道:“我买通了钩弋宫的小宫女, 她说陛下去赵婕妤那里临幸的次数不多, 宫里的大黄门都记着日子, 赵婕妤这一胎是陛下出发去甘泉宫前四个月也就是初春的时候怀的, 来诊治的御医都留有记录,但大黄门向上报给中宫的时候, 却记成了年初那次, 也就是往前提早了两个月。”
“他们这么cao作不怕被看出来吗?”张贺问。
“我听说妇人刚怀上的前几个月, 还不怎么显怀,赵婕妤又托病在离宫歇息, 因此只要买通周围的心腹和御医,其他人是看不出来的。”
“那她已经怀足了十三个月,还不准备生, 她以为自己怀的是哪吒吗?”张贺不由得吐槽道。
“哪吒是谁?”栾大一脸迷茫,但还是敬业地接下去说,“我还打听到赵婕妤迟迟不肯分娩, 是让那个御医给她开了专门延迟生产的药, 也不知道她在折腾什么?本来陛下现在这个年纪已经久无子嗣了, 她诞下皇子或者公主,以后在宫里也有个依靠,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折腾自己的孩儿?”
张贺冷笑道:“她岂止是想要一个皇子, 怕是还想要个太子吧。”
虽然张贺已经邀请栾大坐上了太子宫给他准备的车驾, 但即使隔着车帘,栾大还是谨慎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劝道:“君侯慎言, 这件事可不能随便乱说。”
“我知道的,又不会在外面乱说。”张贺看栾大还没反应过来,于是提点道,“帝尧之母庆都怀胎十四个月生下尧,这位赵婕妤恐怕是想要算计生出一个尧舜之君,你说她是不是个人才?”
“原来如此。”栾大本身是个神棍起家,很快领会了赵钩弋这份装神弄鬼的心思,“她是想按照簿册上记录的日子,熬到第十四个月再生,陛下对于这些事还是比较相信的,到时候再找人造势,这个新生下来的孩子必然成为她更进一步的绝佳条件。”
“既然让我知道这个秘密了,我会让她得逞吗?”张贺问道,“你可否知道有什么证据能够证实她怀孕月份作假?”
“据我所知,他们买通的那个御医开的初始方子还存在钩弋宫的就医簿册里面,只是黄门造了一个假的簿册呈交上去。”
正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回禀:“君侯,太子宫到了。”
张贺起身向栾大告辞:“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你对外先不要伸张,带上几个人去钩弋宫将真的簿册偷出来,这件事必须要找稳妥的人和你一起办,我让车夫带你去找石宁石蒙两兄弟,他们和我一起曾经师从游侠,武艺高强,会是你的好帮手的。”
这边栾大自去找石家兄弟合计偷簿册的事了,张贺走到太子寝宫,刘据唤来史良娣,三个人屏退左右,张贺把这件事说了。
史良娣倒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她欣喜地说:“栾大此番如果成功偷得簿册,便是大功一件。只是最近局势瞬息万变,还是宜早不宜迟啊。”
“我已经嘱咐他尽快去办,但是想要钻钩弋宫的空子去偷那个藏得很好的簿册,确实需要时间来好好筹划。”张贺说道,“现在匈奴人投放有毒家畜的线索暂时是断了,当务之急是尽快将流行的疫病控制下来,不然还没等别有用心的人出手,长安城就已经大乱了。”
刘据也忧虑地点头道:“确实,现在城里百姓人心惶惶,已经有贫民举家向外逃避疫病的了,还有胡巫依然很是兴盛,如果不尽快控制疫情,我怕那些人会进而控制百姓的内心,让他们因为绝望和害怕而相信胡巫传播的东西。”
“最怕的就是从人心上颠覆大汉。”张贺说道,“好在知道了这次疫病的由来和代郡那次相似之后,我倒是知道怎么处理了,只是需要殿下牵头做事。”
“没问题,子珩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全包在我身上,我尽量给你最好的支援。”刘据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