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番外 作者:若花辞树(下)【完结】(55)

2019-01-26  作者|标签:若花辞树

李寿那人,官居刺史,自非平庸之辈,但天下刺史近二十,他也称不上是佼佼者,何况,濮阳从未听闻他曾领过兵打过仗。

派出大军,又令各地调配粮草,命京兆、金吾卫留意京中是否有探子,再催促刑部好好审审那游说汉王以死明志的礼部侍郎,濮阳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卫秀见她实在忙碌,便拿过了她那些奏疏,替她看起来,又取了纸将批语写上,夹在奏本里。

看过一遍,又有批语的奏疏,看起来就轻松多了。

有她帮忙,这才使濮阳免于没觉睡的困苦。

只是濮阳也不敢让卫秀操劳,奏疏也限定了量,每日只能看多少,多了就不许了。她命内宦搬到卫秀处的奏本都是随意拣的,并不分大事小事,宫中便知陛下待皇夫信任之重,竟无半分防备。

只是皇夫代阅奏疏一事,被濮阳下令瞒着,不得有分毫泄露。故而,也只皇帝身边得用的几名宦官知晓。

这夜又是秉烛政务。卫秀坐在濮阳身边,二人一人一叠奏本看着。

王师大捷,李寿军初战溃败。朝中人心大定,大臣们又揪着汉王不放了。十本奏疏里,有一半要将汉王问罪的。州郡也不安生,刺史们大约被李寿吓着了,唯恐朝廷因这一回,忌惮起他们这些刺史来,卯足了劲要将罪名往汉王身上推。

濮阳拧了拧眉,道:“真处置了汉王,来日说我不仁的,又是他们。”

但今次李寿能以汉王名号举兵,来日旁人也能接她做名目,她那身份,便是一连串祸事,躲都躲不得。

卫秀略加思索,见濮阳将又一道奏疏放到一旁,便也未开口。

处理完了政事,也是近三更。濮阳推着卫秀回寝殿。

宫人们早已被遣退了,只有两名提灯的走在前头。凉风一吹,卫秀打了个寒颤,濮阳忙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到她身上。

卫秀笑了笑,承了她的好意。濮阳却仍不放心,又摸了摸她的手,看她是否觉得冷了。此处距寝殿还有些路途,若是她冷了,濮阳多半会遣宫人赶紧去取了衣袍来。

濮阳的手极暖,她覆在她身上的披风,也残留着她身上的暖意,卫秀忽然心中一动,她轻声道:“我的双腿,生来就是如此。”

濮阳的手颤了一下,心中犹如灌入了一汪温泉,暖意自胸口漫开,直达她的眼底。

卫秀笑了一下,道:“走吧。”

濮阳忙点头,重新推起轮椅,与她一同回去。

她已决心要忘了。

化解不了的仇怨,多半也难释怀,她只有去忘记,由得往事在岁月之中尘封。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完结了。

汉王的番外因为不在最初计划之内,所以我更在微博了,她是一个小姑娘,可能有些宝宝没有看到,就说一下。

更完这篇,更归途,更完归途,填谢相的新坑。

谢相新坑,是师徒,咳,你们知道我萌养成。大约是在二月底,三月初更。先跟大家打一下广告,

  第116章

  秋风起,秋意渐浓。

  卫秀愈加少出殿门, 濮阳奏本都不让她看了,令人往宫外搜罗了些话本来, 又命崇文馆将今岁御制新书进上, 与卫秀解闷。

  卫秀为免她担忧,也依她的意。

  如此一来, 政务便又都回到濮阳身上。

  幸而李寿那十万大军看似张牙舞爪, 实则如一盆散沙,朝廷大军合而攻之, 李寿竟不堪一击。初战溃败之后,又是数战数败。

  濮阳一哂置之, 倒是刑部那头,审出了大案。

  起初劝说汉王自尽那位礼部侍郎,竟是滕王的人。李寿当真拥立也非汉王,乃是滕王。他们原是算计着汉王不通政务, 劝他就死, 如此一来, 天子昏聩,逼杀宗亲的名声也定了,必可激起天下义士气愤,而到那时高帝诸子,便只剩滕王一人,滕王再设法从京中脱身,往李寿军中坐镇。

  倒真是一箭双雕的好盘算。

  可惜了,汉王怯懦,不明事理,汉王妃却颇能明辨是非,拦住了汉王。

  得了礼部侍郎口供,又照他供认往他府中搜出了不少往来书信,滕王造反之罪证据确凿,濮阳下诏将滕王投入大狱,令刑部再严加审讯。

  滕王比汉王小上二月,不想竟颇有胆识。

  “可惜了,这计谋粗陋了些。”卫秀倚着凭几,淡淡笑道。

  她常坐殿中也是无趣,虽有话本诗赋为伴,却也不能总让她捧着书。濮阳便将此事,当做一桩轶事,说与她解闷。

  眼下滕王正于狱中受审,汉王的污名倒是就此洗脱了,朝廷即便要忌惮她,也不可再借李寿之乱行攻讦之事。

  濮阳取过一厚软的小毯,小毯狐皮所制,厚软却又轻便,覆到卫秀身上:“只梁州十万大军,朝中无重臣为应,地方无将帅响应,他便敢反,这计谋又能周密到哪里去。”

  卫秀一笑,将小毯向上扯了扯,她手中还抱着手炉,手炉中是新换的炭火,还有些烫,便搁在怀中贴着。

  还未入冬,她便已觉森寒入骨,如此厚实的小毯盖在身上,竟也不觉热。

  宫人送了今秋新制的蜜饴进来。卫秀便知约莫是药煎好了。果然不久,一名小内侍端了一玉碗快步入殿来。

  玉碗中黑漆漆的药汁看着便知苦极了,卫秀接了过来,往碗中望了一眼,便一口气饮尽了。

  清水早已备下。卫秀漱口,又含了一片蜜饴,口中的苦味也随着淡去。濮阳轻轻吁了口气,汤药端来时,她便如临大敌,卫秀用药,她眉头锁得比卫秀还紧,药碗空了,她忙端清水,又递蜜饴,比卫秀还紧张。

  卫秀见她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的神色,不由轻笑。

  实则,再苦的药汁,喝得多了,便也不觉得多难下咽了。她如今用药的次数,与用饭差不了多少,早已成了习惯。只是七娘依旧不习惯。这蜜饴便是她弄来的,特令膳房依照了她口味制成,让她用过药后,好压压苦味。

  “不苦的,”卫秀柔声道,“你别紧张。”

  “嗯嗯。”濮阳应了两声,像是听进去了,但卫秀知道,下回她依旧会那般如临大敌。

  她便不再劝,与濮阳说些旁的。

  濮阳也顺着她。其实周太医早已与她说过,今冬必要多加留神,不可令皇夫受凉。她伤了肺,伤口愈合,脏器还在调养,尚未恢复元气,若受风寒,便甚棘手。

  卫秀医术远在周太医之上,自也明白,故而她平日里也十分留意自己状况。只是不愿挂在嘴上罢了。

  滕王逆案,干系甚重,兼之他是皇弟,身份贵重,即便落魄,也不可以小吏辱之。濮阳为显慎重,诏令刑部、大理寺与御史大夫三司会审。三司动作迅捷,不过三日,便将滕王供词送到濮阳手中。

  大约是山穷水尽,无路可走,滕王招得甚是痛快,所求唯一件,便是要保自己一命。濮阳突然想到那日汉王冲进宣德殿,声称愿以死证清白,只求保全汉王妃,便顺口问了一句:“滕王可问过滕王妃境况如何?”

  御史大夫回道:“滕王殿下并未问起过王妃,只屡屡托付微臣,向陛下陈说,他是受李寿蛊惑,并非有心要反,求陛下手下留情,饶他一命。”

  濮阳嗤笑:“推得倒干净。”

  大理寺卿便上前陈说:“依臣之见,不如留滕王一命。”事到如今,滕王即便保命,也走不出大牢了,再也掀不起风浪,“留他一命,是陛下仁厚,以德报怨,天下人必感念陛下宽仁,往后再有人预借二王行乱,也无人会说陛下的不是,只会以为是那逆乱之人狼子野心,不知感念朝廷恩德。”

  这回李寿造反,除却用兵,还派人往各地散播谣言,称皇帝得位不正,忌惮二王,欲行诛杀,他为高帝血脉,“不得不反”。

  留了滕王一命,便是朝廷仁义,再有下回,百姓也不会相信了。

  大理寺卿此言在理,也是他们三人商议的结果,濮阳思索后,便准了。

  如此京中算是定了,只等王师回京,论功行赏。

  仗还在打,朝廷却已不那么忙碌。唯有刑部尚书,甚是烦恼。焦邕行刺皇帝,误伤皇夫一事早已审明白了,然而陛下还未将其定罪,大半年了,也未问过一句,只将焦邕羁押在刑部大牢,好似忘了这个人一般。

  焦邕行刺皇帝,论罪当诛,祸及满门,但皇帝都不问,大臣们便更躲得远远的。焦邕鸿胪寺卿做得好好的,突然去行刺圣驾,也不知其中有多少内情,若是左问右问,问成一个大案,京中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大臣们谁肯沾手?都当做忘了此事。

  但刑部是要归档的,狱中罪犯,皆尚书职责所在,眼见到了年末将近,刑部尚书便揣着焦邕一案的文书,入宫求见了。

  濮阳倒也不是忘了此事,只是因焦邕原是仲氏门生,他所行之事,又是为仲氏复仇,故而不愿去想。

  卫秀醒来,一直没有问过何人行刺,怕是已猜到了。京中能知皇帝行踪的,只那几个,其中敢行刺圣驾的,唯有焦邕。

  焦邕入狱之后,是濮阳亲自密审。

  鸿胪寺卿乃是清贵之职,既不掌兵,也无大权,他在军中的势力随他远离军中一日日瓦解。焦邕见此,便急了,后得知皇帝匆忙往邙山探病,方知皇夫身在邙山。他便断定皇夫在病中,皇帝去探过一回,必会有第二回。濮阳无子,汉王滕王皆无根基,濮阳若突然驾崩,朝廷兴许便能乱上一乱,萧氏兴许将会祸起萧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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