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昨晚发生的那些,就是我最大的奢求了吧……”
说完低下头,发出似乎哭又似乎是笑的声音。
穆权伸出手,在准备触碰对方的那一刻突然停住了。
“嘘。”他皱起眉看向窗外。
李司靳立刻屏住呼吸,静默几秒:“什么声音?”
安静的贫民区后街,偶尔响起一两声鸟叫,看上去一片祥和,除了隐藏在废铁和树丛后面的杀机。
子弹穿过窗户飞来的瞬间穆权猛地将李司靳扑在地面——巨响砸在墙壁上,留下一个焦黑的洞,紧接着外面连绵不断的枪声响起,又有好几发子弹穿过纱窗,打碎了桌上的瓶罐。
穆权半蹲起来,看着身下躺在地上的李司靳,两眼发红,眼角还有几滴刚才流出来的泪。
他用拇指飞快地帮李司靳擦了擦,然后拉起对方的胳膊:“往门那边走,快。”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埋伏和突袭。昨晚的行动显然激怒了老蛇,对方不惜代价派大批人马来到地形不熟的贫民区。
廉价旅馆里枪声和惨叫声连绵起伏,听上去如此戏剧化,却也真实、突然得如此残忍。
穆权掏出手枪,对着迎上来的人就是几弹连发,然后护着李司靳一路冲到隐藏在廉价旅馆地下的防空洞里。后者体力根本不及他的三分之一,一停下来便气喘吁吁地跪在了地上,手哆嗦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学长,我们、我们得快点叫援兵…… ”
“别急,青田已经叫了,”穆权拍拍他的背,从地上拉起。
“小医生你还好吧?”已经在防空洞里的青田冲过来帮忙扶起,“人太多了,不叫援兵根本没法打,我刚才联系了羌良,他们一会就过来。”
“你不是说老蛇不可能进得了这片区域吗。”穆权问一旁沉默的张天淞。
后者脸色y-in沉,半晌嘴里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这有内鬼给他们送信了。”
穆权皱起眉:“你心里有数吗。”
“他现在应该在外面给老蛇的人马接风吧,”张天淞冷笑,“这次人情算我欠你的,等会援兵来了,我要亲自把他揪出来。”
“这里没有其他出口吗,这么多人长时间待在这里可不是办法。”
“有,但不到穷途末路最好别用,老子还想以后用这里藏酒呢。”张天淞开玩笑道:“大家放轻松点,安静等援兵,那帮家伙不放原子弹就别想动咱们!”
防空洞里的躁动慢慢平复下来,所有人都在以一种祭奠似的安静在等待。
穆权来到李司靳身旁坐下,后者靠着墙,看见他坐下后便小声道:
“学长,你还没吃早饭。”
“你那早餐做得也太夸张了,我什么时候吃过这么油腻的?”穆权道。
“不好意思学长,做得太急,料放得有些多。”李司靳低着头认错道。
“难怪有失你的水准。”
“但那些都是很贵的补品,你应该吃一点的。”
“你从国内带的那个大箱子里装的?”
“因为从中国过来很容易水土不服,万一生病或者感染,身体很容易就虚了,”李司靳道,“虽然学长身体很强壮,以前从来没有需要过这些,但这次……嗯,情况特殊。”
他说完头低得更深了,似乎要变成一只安静的鸵鸟。
“我知道了,如果出去时盘东西还幸存的话,我就把它吃了吧。”穆权说。
李司靳的背一僵,头埋在膝盖里,五味杂陈地笑出声来:“学长,你不用这么体贴地安慰我,真的,我怕我会受不了……”
“阿靳,”穆权突然叫他的名字,“你了解我,我从来不安慰人。”
李司靳的背部看起来更僵硬了,整个人在防空洞的黑暗中几乎缩成一团。
“你所想要的和奢求的,我都会给你,”穆权道,“只要你说出来。”
第十七章
防空洞顶回响着所有窃窃私语和呼吸,穆权说出的话仿佛旋转上升后又降落,最后停在李司靳的耳边。
后者僵硬到几乎成雕塑的背脊震颤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抓紧裤子,关节发着抖。
穆权能听见李司靳在努力呼吸,但就是说不出一句话。他并不急着让对方回答,只是将手搭在李司靳背上,想让这男人稍微放松点。
“穆权,”这时张天淞跑过来:“援兵来了!”
整座廉价旅馆都是硝烟弥漫的味道,地上流淌着脏污的血迹。老蛇的人所到之地都是狼藉一片。
“嘶扒嘎……”
青田腹部中了一弹。那人从尸体堆里突然爬起来想要朝青田心脏s_h_è 一枪,好险s_h_è 歪了,想要再次s_h_è 击时就被穆权一枪毙命。
“青田你不要说话,让阿靳帮你。”穆权看着李司靳一点点把子弹取出来,然后迅速消毒止血。
李司靳此时完全恢复了一个医者应有的冷静,手法精湛纯熟,在血淋淋的器官间游刃有余。
穆谨在世时,就曾表示对李司靳这样的投资回报比十分满意——他向来非常喜欢把一个人的价值全部榨干为己所用。
“小医生,救命之恩难以为报,我以后儿子认你干爹吧……”
“不要说话。”李司靳皱眉。
“哈哈你这个表情和穆很像嘛……咳咳……”
穆权无语地斜了一眼受重伤还在耍嘴炮的青田,道:“包扎完后送他到顶层休息,那里的房间都还可以用。我们先出去吧。”
旅馆的客厅已经差不多面目全非,沙发上若干个弹孔,墙壁上的挂画也破损地歪斜着。
在这一片废墟中,羌良安然自若地坐在那里擦枪。
这男人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惊艳皮囊,张天淞手下许多人看到后都开始窃窃私语。
“这就是你的盟友?”张天淞大老远就偏了偏脑袋,问穆权。
“羌良,和施老一块走私一些药品。”穆权言简意赅地介绍道。
“怎么长得娘啦吧唧跟个太监似的?”
“……你可以考虑当面对他说。”
张天淞粗鄙又异于常人的脑回路,让穆权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羌良的场景。
那时李司靳也在,地点也是拉斯维加斯,那时候穆谨在这里有一套极豪华的宅子,偌大的花园和成群的佣人,比在中国的家还要奢靡。
羌良是在父亲的引荐下走进会客厅的,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二十岁的模样比现在稚嫩,但同样惊为天人。
[ 羌良。] 对方伸出手,看着他的目光里带着尊敬和欣赏,还有几分试探和警惕。
两人无论是长相、地位还是实力上都是人中龙凤,对上了眼仿佛自然而然的事。
那次会面闲聊的内容穆权已经不太记得了,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那天把过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羌良身上,以及会面结束后和李司靳的对话。
[ 羌先生长得真好看,皮相和骨相都是绝佳的。] 李司靳说这句话的时候,正低着头整理书架。
[ 对。]他当时只回答了一个字,坐在书桌前看着纱窗外的飞鸟。
[ 学长也是这么觉得对吧?你刚才一直盯着他看呢。] 李司靳笑起来,见他不说话又很快就沉默了下去。
那是已经嗅到了某种东西的沉默。
此时的羌良,看见他们来后便皱起眉,站起来走近道:“穆权,这位就是你父亲在美国的眼线?”
“张天淞,军火走私生意。”穆权再次言简意赅地介绍道。
“军火走私,听上去有两把刷子,但怎么连自己的人都管不好?一个内j-ian差点就把这里毁了,连你也差点栽进去。”羌良语气里明显带着不满和挑衅。
张天淞年轻气盛,听到这种话哪里忍得住,“啥意思啊你?虽然这次欠你一个人情,但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别把自己当救命恩人了,你不来老子照样脱得了身……你他妈还敢举枪?!”
张天淞和羌良两人刚见面不到一分钟就开始拿着枪互指,两边的人马立即进入备战状态。
“你们差不多就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穆权直接在沙发上坐下,“先把这旅馆的修缮弄好,然后张天淞你那个叛徒抓到了吗?需不需要暂时转移阵地?我们近期也得计划回澳门了。”
两人听闻把枪放下,一左一右坐在穆权旁边。
“旅馆当然要修,估计得要十天半个月吧。叛徒的话,刚才翻了一遍尸体没找着,估计是逃了。”张天淞瞧着二郎腿。
“穆权,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接下来几天要继续住这破地方吗。”
“你说谁地方破?!”
“我们会另外找个酒店住下,大概后天就走。张天淞,这地方修缮的钱我出,因为事情是从我这边找来的。”穆权无视两人的争端,“至于那个叛徒,羌良你要不要考虑帮抓一下人?这次Mr. Birley能死,还要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