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上的诅咒里还包含着一个复杂的时间咒语和其他难以分解的高等咒语,以确保他们这些人能长命百岁地活在诅咒下而不是饿死、渴死、甚至自杀。所以进不进食对他们来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猫伯爵道:“公主说了,反正他要给自己做一份,一份和三份都一样。”
公爵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猫伯爵低咳了一声,表示这可不怪我,“他发现了你储存的牛r_ou_和羊r_ou_,自然就以为你还是需要吃饭的。”
其他人变成了器皿、家具,作为人的需求和欲望也一并不存,而他和猫伯爵不同,一个变成了蛇,一个变成了猫,竟多多少少染上了相应的动物习x_ing——公爵喜欢上了r_ou_食的味道,而猫伯爵根本无法拒绝小鱼干。
汉娜夫人开了口:“但那一点牛r_ou_和羊r_ou_也快用完了。”
“家里的食材撑不了几天,已经所剩无几了。”
她提议道:“主人,我看您不如带殿下到城里去走走?”
见公爵一时没说话,却也没有拒绝,汉娜夫人再接再励,“你们可以采购,又可以散散心,让殿下买些喜欢的东西,他还那么年轻,只怕在这个地方闷坏了。”
猫伯爵c-h-a话道:“我还听说城里都装上了水龙头,您常常往那边走,不会不知道这一点。而我们还在用井水,什么年代了?这真是叫人难以置信!虽然后院里有一口古井,但总不能让公主去打水吧?他那柔弱的肩头只怕会给压垮。”
汉娜夫人的语调意味深长:“我看这个城堡,是时候作些改变了。”
猫伯爵举起爪子,“赞同。”
公爵这次连看都没看他,“……就算去,也不会带上你。”
猫伯爵只得恹恹地收回爪子,撇撇嘴,六根胡子都悲伤得往下垂。
汉娜夫人倒是高兴得咧开了嘴——公爵大人这是答应了。
28.
当晚伊莱恩就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从门缝下送进来的,那时他忙着在梳妆镜前解开脑后繁复的发辫,回头才发现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这样东西,外面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白色信封,从没有涂胶的封口打开来看,特意做旧的羊皮纸上是一行工整而极具个人特色(那大部分字母一笔末梢宛如花体一般带出的小勾)的钢笔书写——
伊莱恩·古斯塔夫殿下:
我在此邀请您明早八点与我一同前往斯提克斯城,静候您的回音。
D.
落款只是一个D字。
于是伊莱恩开始用D先生称呼楼上那位先生。
他很快给这位D先生回了信。简单明了的四个字——乐意之至。
回信是从公爵的门外塞进去的。
公爵在屋内眼睁睁看着那封信从门缝下一点点冒头,发现自己的心情很微妙。
但在微妙而庞杂的情绪中,那一丝莫名的期待总是叫人难以忽略。
像是黑暗中一闪即逝的火花,粲然的残影会久久停留在视网膜上。
第6章 第 6 章
29.
女孩子出门总是会麻烦一些,或者说,扮作一个女孩子出门。
但在这当中又包含着无限的乐趣。
占卜今天的幸运色,挑选今天的衣服和相搭配的首饰,还有每一个季节或不同场合的香水,设计各种各样的发式……——以上,都是来自凯瑟琳殿下的乐趣。
而在这个过程中,往往一大早被兴致勃勃的妹妹从被窝里捞出来的伊莱恩只是坐在梳妆台前一面任人摆弄一面昏昏欲睡。
当时还不懂妹妹在这一点上拥有与她的军事能力一样傲人的天赋,如今伊莱恩发现,没有妹妹和她为他准备的百宝箱,自己就是一个废材——他连裙撑都不会穿!又笨拙到分不清一套服装繁琐的具体步骤。更别提妹妹那些花样繁复的编发了……昨晚解得倒是轻松,当时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伊莱恩欲哭无泪。
不一会儿,公爵的房门被敲响了。
隔着一层门,公爵的声音像是从洞窟深处传来的:“有什么事吗?”
“先生……对不起,”伊莱恩犹豫了一瞬,低声问道,“请问,您有多余的男装吗?”
这次他等的时间长了一些。
男装?公爵稍稍讶异了一下,转眼来到了自己的卧室,当他走到墙角的衣柜前反而停了下来,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行动是否过于积极了?大概是因为伊莱恩说到男装……倒真想看看。
想来恐怕不止他一个人想看吧。
公爵这样想着,心安理得地打开了衣柜。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诅咒或许有那么一丝丝的好处。
多年不曾开启,如今他的动作却没有带起半分尘埃,甚至连一丝异味也没有。他用尾巴在那些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中翻找,最后找出了一件自己十八岁时的衣服,按理说这堪称老古董的衣物一接触到外界的空气就应破碎、瓦解、湮灭……如今看来却是鲜亮如新。
这不免叫人想起一百多年前迪伦·路德维克正值少年时的光景。
若是那时的他,或许会很乐意应伊莱恩公主的邀(如果他愿意邀请他的话),前往他的花园,和他一起赏花、品茶、听夜莺歌唱。
公爵只出神了极短的片刻,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脑海中浮现了怎样一幅天真到可笑的画面,他原本还算得上不错的心情顿时y-in云遍布。
却不知他将衣物送到伊莱恩的屋里后,伊莱恩和他想到了同一件事。
他将衣服在床上铺开,满意地勾起唇角,觉得这身男装裁剪得极为漂亮,品位不俗。想来应该是公爵从前的衣服,不知道会穿这样的衣服的人从前是什么模样……伊莱恩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微妙的好奇。
30.
等到二人即将再次面对面了,公爵难免想到了上一次的会面。
不过想来想去害怕的那个人只会是伊莱恩,至于他有什么好怕的?他吐一吐舌头就能将对方吓跑。
公爵想着,吹起一阵轻风帮他捋了捋西装的领口,开门走了出去。
他高高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目光自然而然地垂下,却没有在大堂里看到伊莱恩的身影,再不动声色地左右看看,也没有……
忽略掉心中微微松泄的一口气,公爵拖着尾巴,徐徐自台阶踱下去。
一眼瞥见懒洋洋趴在楼梯口的猫伯爵,他正露出一个大白肚皮晒从头顶的天窗泄下的阳光,公爵下意识想问谁允许开的天窗?想到汉娜夫人的那句话,话音在舌尖绕了一圈又悄无声息地泯灭。便忽略了脚下那片灼眼的金色,在y-in影中止步,问了另一个问题:“伊莱恩呢?”
“在院子里等您。”
公爵越过他往外走,又听猫伯爵叫住他:“大人,我奉劝您的下一步还是考虑清楚为好。”
“为什么?”
“我怕您下一刻就迷上王子殿下。”
“您听说过这个词吗?”猫伯爵眨了眨眼睛,“堕入爱河。”
“呵。”
31.
笑话。公爵在那一刻的确是那么想的。
猫伯爵自己也说了,王子、殿下。
对方是一个男人,这一点,他已经清楚了。
无论他再如何美丽动人,无论他穿上裙子的样子比多少公主都来得更像一位真正的公主。他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他是绝不会为对方所迷惑的。
32.
公爵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风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他能闻到在这其中夹杂着清晨的s-hi气,路边的灌木沾染了露水变得更深的植物腥气,还有一种淡淡的……醇厚而干净的香气。
那是……伊莱恩的味道?
他循着那味道看过去,看到不远处站在院中枯树下的身影。
那是一幅奇妙的画面。
枯树早在多年前朽坏,树干漆黑如炭,干瘪的树枝朝着天空的各个方向张牙舞爪,姿态极其扭曲,像是被凝固在死神的镰刀降下的最后一刻,拼尽全力做着最后一线的挣扎,死神的y-in影却已铺天盖地笼罩了它。偏偏伊莱恩站在这棵树下,那树上诡异的气息萦绕在他周身,又完全隔离了他。要如何来比拟?像是悬崖上会生长出最珍贵的Cao药,沼泽边会开出最艳丽的红花,叫人明知危险,却又被紧紧抓住了目光,为之吸引着不自禁去接近。
公爵走了过去。
他的记忆力很好,他记得伊莱恩穿裙子的样子,他没有穿束腰——那东西多半会将人的腰绷紧到畸形的地步。即使如此,伊莱恩的那一把腰肢仍然可谓纤弱,与之相反的是腰后的裙子会高高膨起,形成一道圆满的弧度。那一截腰线在女士们的背影中向来是最为迷人的一个地方,曼妙如花瓶的颈与身,又柔软得宛如花茎托住了繁复的花瓣。是的,正如伊莱恩公主这个人,易碎的瓷器,娇柔的花朵。
如今伊莱恩换上了一身衬衫、长裤、短腿靴,那道腰线间的美景自然无从展现,少年人的身形却清晰地显露了出来,腰带敛出一道紧韧的腰身,靴子贴身裹出一双笔直的小腿,宽大样式的衬衫反而将他的身形衬得愈发清瘦挺拔,像一棵正值生长期的橡树,吸收着阳光,又散发出清香。以及那裸/露在空气中的白皙后颈,从花边袖口滑出的纤细手腕……这一切都仿佛散发着少年人特有的r_ou_体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