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脾气似乎也理所当然。
几日前白锦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已见到了他思念多年的朋友,她似乎过的很好,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是年纪轻轻就猫狗双全,过的是很多年轻人羡慕不来的生活。
白锦不懂这个梗,但也明白她一切安好,既然一切安好,他也终于不再时时记挂着了。
他叹了口气,对鹤年道:“再等半年罢。”
半年后,他就亲自去找玉罗刹。
鹤年不解,又正好闲得慌,便缠着主人说更多的话给它听,白锦垂眸道:“只因……就算他当真破碎虚空了,也不一定能够寻到此处。”
世界之外的世界何其多,就算手握着能够劈开空间的宝剑,他也无法挨个找过去。
若玉罗刹去往了另一个他也找不到的世界,他们或许一生都无法再次相见了。
纯阳宫的冷风中,白锦叹息道:“可我,也答应了要等着他来。”
所以,再等半年吧。
若是半年之后依然没有等到玉罗刹,他也只好自己回到大庆去寻人了。
半年的时间说短很短,说长也可以很长。
白锦不打算在纯阳宫呆这半年,于是便抱着剑,再一次离开了纯阳宫。
这一次没有绝尘,没有偶然相识的友人,他以一种即将远行的姿态,再一次用双腿丈量了整个大唐。千湖岛,长歌门,瞿塘峡,昆仑山……白锦走遍了大唐的每一处地方,半年之期的最后一段日子里,他选择去往稻香村。
这片江湖上,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是从这里开始了他们的江湖之路。
尽管已是深夜,可稻香村里的人却依然不少,有刚刚被秋叶青唤醒的新人,也有许多像白锦一样,回稻香村随便走一走看一看的人。
白锦在女孩的墓碑前立了一个稻Cao人,一转身,却看见一个黑呼呼的身影,正站在离他不远的竹林里,静静地凝视他。
白锦一愣。
他们就这么瞪大了眼睛,在村庄后的竹林里无言的对望。
黑影先动了,他往前走了几步,离白锦更近了一些,露出一双碧色的眸子,看起来比白锦还要惊讶、还要不敢置信。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白锦?”
白锦张了张口,“……玉罗刹。”
这个人,当然是玉罗刹!
除了玉罗刹,还有谁可以让白锦如此惊讶?
下一刻,一双有力的手臂将白锦紧紧箍在了自己怀里,力道大的几乎要折断剑客的腰,白锦也用力回抱住他的身体,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们二话没说,迫不及待的拥吻在了一起。
思念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涌上来,他们或许本没有这样焦急这样难过,可就在看到彼此的那一刹那,那些牢牢压在心底的爱意便喷薄而出,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玉罗刹似乎瘦了很多,抱起来手感大不如前,白锦忽然觉得心底很疼,很疼很疼,他自有意识以来似乎还从未这样难受过。
他紧紧抱住了玉罗刹,一边亲吻对方的唇,一边抚摸对方瘦削的蝴蝶骨。
黑漆漆的竹林里,是墓碑前的傀儡反反复复的哭泣声,他们不知拥抱了多久,等到那激动的情感稍稍褪去一些,才听到了耳边呜呜的哭声,顿时都有些哭笑不得。
白锦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玉罗刹将脑袋埋在白锦的肩窝,闷闷道:“好几日了。这里的人都只会反复说同样的几句话,本座想离开这里却发现根本没有路,那些满村子飞来飞去的人……又好像根本看不见我。”
他抱着白锦,埋怨道:“本座险些以为出不去了。”
白锦闻言笑了,他用了几分力,在玉罗刹唇上咬了一口,只觉得那唇瓣柔软极了,柔软的根本不想松口。
玉罗刹目光一动,一股热气悄悄涌向了小腹,他暗骂自己禁不起撩拨,瞥了一眼又从他们头顶飞过的一个身影,勉强按捺住了想要幕天席地的战上几回的念头。
不妥,不妥。
哪怕他现在恨不得扒光白锦,舔遍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也绝不能在这里。
玉罗刹的目光晦暗不明,白锦却不知他在想什么,剑客一把搂住玉罗刹的腰,将他整个人都托了起来,玉罗刹双脚腾空,下意识的扣住了白锦的肩膀。
他不解道:“……做什么?”
白锦道:“带你回纯阳宫。”
他一手托着玉罗刹的腰,一手握上了鹤年的剑柄,玉罗刹还记得这把剑,就忍不住多看了鹤年两眼,鹤年在外人面前一贯很会装死,此时就装的跟普通的好剑没什么区别。白锦执着鹤年,一挥剑,竟是直接劈开了一个连通着纯阳宫的裂口。
裂口的另一端,正是白雪皑皑的纯阳宫。
……竟是这样出去的么。
白锦不知道玉罗刹在心里感慨什么,径自带着人跃入了裂口中,玉罗刹眼前的场景一变,村庄后的竹林刹那间就变成了铺满白雪的华山。
华山纯阳宫。
白锦将玉罗刹放到雪地上,微微笑道:“若非今日一时兴起去了趟稻香村,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已经来了。”
玉罗刹亲眼看着那道裂口在他们身后合上,才自怀里摸出了一串铃铛,将小小的银心铃递给剑客。
“多亏了这个东西。”玉罗刹道:“它本就是此间之物,才能在虚空中引着本座来到这里。喏,物归原主。”
白锦却摇了摇头,淡淡道:“你收着吧。”
玉罗刹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略显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意味深长道:“这上面刻的也并非是你的名字,本座拿着也没什么意思。”
他竟是将白锦当年说给他的话又说给了白锦听,白锦无奈的接过银心铃,“你怎么这么记仇?”
他说着这样的话,手里却是又把银心铃挂回了玉罗刹腰间。
“上面虽不是我的名字,它却是我最珍视之物,我想将他送给你。”
玉罗刹这回没有再拒绝,背着手等白锦挂好铃铛,才笑道:“既然如此,本座也送你一样东西。”
白锦好奇道:“是什么?”
玉罗刹不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衣襟。
白锦忽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玉罗刹喝醉后脖颈间露出来的一根红绳,他伸手在玉罗刹的衣领处一勾,果然勾出了那根红绳,上面还坠着一个小小的玉佩。
玉罗刹淡淡道:“虽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不过这些年本座从来不离身的物件也就这么一个了。”
白锦会意的一笑,道:“多谢。”
他以类似拥抱的姿势,将那根红绳从玉罗刹脖子上解了下来,视线瞥过玉罗刹玉白的脖颈时,他还由衷的感叹道:“其实这红绳很配你,我有些舍不得解下来了。”
玉罗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嘲笑道:“七年不见,你竟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白锦动作一顿,“七年?”
玉罗刹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怎么?”
白锦很快就摇了摇头,将玉罗刹的玉佩戴在自己身上,又握住了玉罗刹的手,拉着他就要走。
“走罢,我带你去看雪。”
玉罗刹瞧了一眼他们相握的手,忽然觉得喉头一哽,过了一会儿,他才语气平常的玩笑道:“莫不是又要与本座论剑吧?”
白锦回头望他一眼,认真道:“改日再论剑,今天只是去看雪。”
玉罗刹却慢慢停住了脚步,白锦不解的回头,道:“怎么了?”
玉罗刹环顾一眼四周,问他,“你打算一直呆在这里?”
白锦摇了摇头:“我只是在这里等你而已。”
玉罗刹若有所思道:“那你的白月光?”
白锦微微一笑,道:“已见过了,她过的很好。”
他似乎已经彻底放下了多年的执念,听他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玉罗刹反而觉得不大高兴。
“你念念不忘了二十年,说放下就放下了?”
他知道白锦是外冷内热的x_ing子,可真要说白锦内里有多热,那却也未必,须知有时x_ing子淡漠的人远比冷酷的人更加无情。
白锦忽然福至心灵,似乎明白了玉罗刹忽然不愉的原因。
他却无意多说,只是突然出手捉住了玉罗刹的手腕,将人一拉一带,玉罗刹身体一轻,人已被抛上了半空,“锵”的一声,是长剑出鞘的声音,他下意识的踏在白锦的剑尖上,借力一跃,下一秒一只手便牢牢环住了他的腰,剑光碎裂成无数星尘,星星点点,围绕在他们二人周身。
玉罗刹愣了愣,才意识到白锦这是在带着他赶路。
这已不能被称之为轻功了。
完全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纯粹只是在空中御剑而行,他们就这么一路飞到了论剑峰,而这一路,玉罗刹已经充分领略到了纯阳宫的美景。
的确……是个能养出白锦这种绝世剑客的好地方。
一柄半透明的剑在他们落地的同时c-h-a在了玉罗刹脚下,玉罗刹能清楚的感受到这柄剑上散发出来的剑意,玄之又玄,他脚下的这片地方仿佛另成一方小天地。
玉罗刹挑眉道:“这是做什么?”
白锦一本正经的答道:“镇你一世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