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只是含糊地回答:“成为一个像阿翁那么能干的人,帮太子做事啊。”
更深漏重,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已经是夜深人静时分,刘据对卫伉说:“我已经派人给长平侯府和张府传递消息,就说夜已深了,你和张贺都在太子宫里歇下,明天再让张贺回府报平安。”
卫伉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也疲乏了,去洗个澡再回来睡,表哥也一起吧。”
卫伉和刘据结伴去洗漱的期间,年纪最小的张安世已经耷拉下眼皮困得不行了,他之前是担心张贺的安全强撑着,现在一旦放宽心之后,瞌睡虫很快就老s_ao扰他了。
张贺哄着张安世在小榻上单独睡下,替他掖好被子,再抬起头的时候,刚才离开的两人已经去而复返。
卫伉爽朗地大笑道:“好久没有在表哥的榻上一起睡过了,今晚我们应该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别闹了。”刘据笑着拍了他一下,“张贺有伤在身,还是早点歇息吧。”
三个人一头倒下,宫女过来将灯熄灭,只留下两盏雁衔鱼灯,在纱帐外面影影绰绰。
睡前张贺突然想起那李姬的弟弟对自己说过,卫伉是矫诏来强行带自己离开的,那本来已经萌生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他隐约记得按照历史记载,卫伉这一两年应该会犯下矫诏的罪名而失侯,但是卫伉这辈子虽然有时候调皮捣蛋,但因为张贺平时有意地言传身教,于正事上从来没有犯过错,他本以为这世卫伉不会丢了侯位,没想到这矫诏一事竟然因自己而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卫伉。”张贺充满负罪感地说,“听说你假传了陛下的诏令,这可如何是好?”
卫伉在床上转了个身,将手脚都大刺刺地摊开,歪着脑袋对张贺说:“这有什么如何是好的,天塌下来有我爹顶着,陛下还能砍了我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前几章改了三处,看起来应该更合理一些
昨晚开虐45分钟搞定,撒糖得写两个小时,是不是说明我写虐文更加得心应手?(望天ing)
第61章 赵禹的烦恼
自从年初在汾y-in发现了周天子的帝王鼎之后, 刘彻最近很是春风得意,他带着皇后亲自前往汾y-in祭拜后土,两位大司马相伴左右, 匈奴已经远遁, 周围小国也还算老实, 不老实也不要紧, 反正朝中不世的名将,他可是有舅甥两位,到时候一个坐镇中央,一个大杀四方,怎么想怎么美。
今天刘彻在汾水上行舟游览, 在船上设置宴席, 邀请同行的群臣同乐。人群之中张汤无心感受这份欢乐,他今天一早就被太子派来的使者唤醒,得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他那一向优秀的宝贝长子张贺,竟然为j-ian人所诬陷了一堆罪名,还被抓捕入诏狱, 急得他马上就想快马赶回长安。
结果使者的后面一句更是令他惊讶万分, 太子带人夜闯诏狱救走了张贺,却发现一名侍卫模样的人要杀害张贺, 现在此人已经关押在诏狱,张贺托使者传话希望张汤来审理此案。
刘彻乘坐的是最为豪华的双层楼船,当张汤求见的时候, 刘彻正和卫青站在栏杆之前,对着涛涛河水探讨封禅的议程。
“朕想在此处立一座后土祠。”刘彻朝不远处河岸边的土丘比划道,“就在这发现宝鼎的原址,周霸他们商议的封禅行程朕不是很满意,畏畏缩缩,施展不开手脚,非得每样都照搬古制,古时候有这么大规模的封禅吗?真是食古不化。”
周霸是朝中儒生,曾经被委派给卫青的大将军幕府当过很长一段时间幕僚,因此卫青少不得口头请罪道:“周霸才能不足,让陛下烦心了。”
“哎,关你什么事?说的是他又不是你。”刘彻不满意地瞪了卫青一眼,“我看这事还得找太史谈,他比那些人懂得多。”
“可是太史谈年迈,最近一直病休在家,恐怕还得先回长安。”
“我还没玩痛快,就要回去了。”刘彻感叹道,“作为帝王,连游历大好河山的自由都没有,据儿快点长大就好了。”
卫青看着刘彻恨不得马上当个甩手掌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子今年才十三岁。”
“我十六岁都登基当皇帝了。”刘彻一拍栏杆,“决定了,等据儿十六岁的时候就给他提前及冠,也该儿子替老子分忧了。”
张汤走上前去,在他们身后行礼道:“陛下,大将军,臣汤有事要禀。”
刘彻和卫青转过身来,刘彻问道:“是什么事情?”
“关于臣的儿子张贺……”张汤连忙跪伏在地,“臣听说有人罗列犬子的罪名状告他,还请陛下允许臣早日回京处理此事。”
“张贺这件事朕已经知道了。”刘彻回答道。
张汤了然地想,太子的使者既然都已经找到了自己,怎么可能不向刘彻汇报。
“太子做得很对。”刘彻笑道,“这件事朕不能急着回去,显得好像我们这边心虚一样,这样吧,张汤你先回京,我们明日再启程。”
“谢陛下。”
“等一下。”刘彻唤住他,“这事你还是得稍微避嫌,就交给廷尉赵禹去办吧。”
张汤急匆匆赶回长安,张贺已经从太子宫返回张府了,张汤进门的时候,秦芸正抱着张贺哭:“我的孩儿啊,谁这么狠心把你伤成这样?”
张贺不好意思地想要从秦芸怀里挣脱出来,嘴上说着:“大母,我都快好了,只是一些皮外伤,我跑得快你放心。”
张汤本来还存着见到张贺先斥责一顿的心思,结果看到儿子手脚上绑着的纱布之后,就完全将其抛掷脑后了。张汤平时为人虽然严厉,但张贺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一个儿子,从小就娇宠养大的,没让他吃过什么苦头,此时看到儿子身上的伤口,明明白白提醒确实有人想要害张贺的x_ing命,张汤顺便切换成了护儿模式。
“张贺,我出去的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张汤走过去问道,“你有什么委屈跟爹说,我自当为你做主。”
“阿翁。”张贺看到张汤就飞奔了过去,他看了一眼左右,低声对张汤说,“这件事情牵扯甚多,儿只单独和阿翁说。”
在书房里,张贺与张汤两人相对,将大概的情况包括张贺自己的猜测都说了一遍。
“你是说凶手是李姬的亲戚,对你出手的目的可能是和我有仇?”张汤惊讶不已,他在朝堂上行事想来严苛,因此不怎么招人待见,他也知道自己日后一旦出错,很可能被落井下石,但他没想到自己还圣眷甚隆,就有人对自己儿子下手了。这对张汤来说比自己被人陷害更加不能忍受。
“这事我必须和赵禹说道说道。”张汤暗自想道,赵禹是他晋升后关系最好的同僚,两人平时亦师亦友,在制定律令上想法合拍,大有平生知己之意。
张贺心想,爹啊我也是看过汉书张汤传的人了,你最后自杀还是你这位好朋友来促成的呢,不过他也知道但凡皇帝没有下决心放弃张汤,赵禹是不会和张汤决裂的,所以暂时倒不需要提醒。让赵禹处理此案有一件事可以放心,一定会秉公处理。
果然张汤前脚刚进了自家,后脚就出门去找赵禹了,皇帝的安排他也有告知廷尉才行。果然赵禹一接手此案就雷厉风行,先把那关押在若卢诏狱的犯人押送到了廷尉府大牢里,经过严刑逼供,招认出了此人是李姬的一位远方亲戚,受李姬所托找宫女故意设计让张贺阑入永巷。
由于涉及皇帝后宫,赵禹谨慎起见派人前去询问皇帝,对于李姬是否应该提审,又当如何处理?至于那名宫女,早已经让永巷令抓起来一并送入廷尉府了。
刘彻是在回程的马车上听到赵禹的汇报的,他冷哼一声,将竹简扔到了脚下:“这李姬不过是生了两个皇子,竟然敢在后宫兴风作浪,她是活腻了吗?”
坐在刘彻旁边的卫青将竹简捡了起来,才看了上面两行字就转头对刘彻说:“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彻虽然很想回答“不当讲”不过他还是说道:“讲吧。”
“这李姬既然是两位皇子之母,押送廷尉不太妥当,不如还是交给永巷令处理?”这永巷令属于中宫管辖,等于说将李姬的处置权移交给了皇后。
刘彻虽然起了严办的心思,不过想到皇子关系到皇家体面,如果让外人都知道他们的母亲是个罪妇,以后出去当诸侯王也会惹人非议,所以还是认同了卫青的意见。
“这件事就交给皇后吧。”刘彻说对赵禹派来的使者说道,“至于匿名状告张贺和他阑入之事,廷尉有什么说法吗?”
使者恭谨地回答:“张贺被状告之事部分属实,部分属于夸大其词,廷尉正在四处核实,只是他阑入一罪确有此事,廷尉也在烦恼该如何定罪,等到其他罪名核实之后将会一并上书向陛下汇报,而且还有一事,廷尉也托臣向陛下禀告……”
使者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坐在刘彻旁边的卫青,偏偏这种时候是大将军骖乘。
卫青被他看得莫名,温和地说:“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不用顾及我。”
使者这才说到:“是大将军之子宜春侯卫伉矫诏之罪,已经查证属实,廷尉也在烦恼。”
赵禹确实是够烦恼的,这一个个都是得罪不得的二代,一个是自己好友三公御史大夫的长子犯了阑入罪,还有其他被控告罪名若干,一个更是三公之首大司马大将军的长子犯了矫诏罪,情况属实,还有一个当朝太子也是协同犯,还有被控告谋划陷害人的是两位皇子之母,这个案子对他来说用一个烫手山芋都不足以概括,这分明是一锅烫手山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