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又如何?
就算他是这样的心思,他并不打算以此去打扰燕筑如今全新的生活,他怕,怕的不是被拒绝,而是,害怕会让燕筑结痂的伤口暴露在曾经见证过过往的自己面前。若是能看到燕筑对他说,他喜欢上了谁,那他会为燕筑勇敢的爱而翘起大拇指。
因为,爱需要勇气,尤其是对有着过往创伤的人。
有了这样的结论,孙邑埅倒也就不纠结了,既然睡不着,干脆起来捣药吧。
静默的清晨突然s_ao动起来,粗重而刺耳的隆隆声,孙邑埅知道,这是他已经听惯的雁门关大门开启的声音。
但是这次不同的是,里面还夹杂着嘈杂的人声。
孙邑埅眼一眨,猛然起身跑了出去。
回来了!
远远一眼便看见着装不同的王不空,再往后张望,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队伍中脱离出来,冲着他奔来。
提到嗓子眼的心在听到燕筑的声音时总算是放了下来。
“救人!”
要救的是燕筑背上的少年,孙邑埅点点头,转身回头。
“跟我来,他是什么情况?”
燕筑脚步一顿,下一秒又赶紧跟上。
燕筑的异样以及沉默让孙邑埅瞬间就想明白了原因,不由沉着眼皱着眉,飞快地回到了帐篷里。
燕筑手脚麻利地人放下,对孙邑埅说道,
“麻烦你了。”
“剩下我来,你…你没事吧?”
忍不住还是担忧地问了一句,
燕筑摇了摇头,
“我很好,非常好!”
孙邑埅无奈,明明听出了不一般,现在却没有空闲时间多去问,看了看床上的少年,气息微弱,而看不见的地方,应该有着和以前少年一样的伤吧。
“你,留下来吗?”
孙邑埅并不希望他留下来,但若是执意,便也随他。
“我在外面等你消息。”
满身低沉气压的燕筑步步沉重地踏出了帐外。
孙邑埅叹息一声,麻利地做起准备工作来。
而出来的燕筑站在营帐门口,看着渐渐有了人来人往的伤兵营,一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白狮鼎鼎这时钻了出来,似是知道主人糟糕的心情,乖巧地蜷着身体,贴着燕筑的靴子蹲着。
燕筑低下头来,终究是不忍心看鼎鼎这样靠着他满是泥雪的靴子,弯腰把鼎鼎抱了起来。
这时有人从他身边路过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来了。”
是顾措,身后跟着安静的傅佛里。
“嗯。”
燕筑低头应了一声,手下抚摸鼎鼎的动作却是没有停下来。
那是一种被压抑住的焦躁。
像这样搭不上话对于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来说并不稀奇,但是这次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回来的人已经告诉了他们此行的结果,那整整一个营怕是不会留下什么活人了,而这个计谋,正是眼前心神不定的人所做下的。
有内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顾措自认为与他们并没有那么熟悉。
傅佛里用手拨开前面的顾措,走上前来,只说了两字,
“来战!”
燕筑这才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向傅佛里。
这不像是之前的傅佛里会说的话。
傅佛里皱了皱眉,他头痛的状况并没有好多少,被燕筑这样盯着瞧,焦虑地又蹦出一句话来,暴露了他现在状况不定的现状。
“够胆就亮武器!别干瞪眼!”
燕筑轻哼一声,
没有理会。
在前一刻,他是有拔刀的冲动,到现在,他却没了那个意愿,要打的话,他情愿去对木桩打,对着个没康复的病人,他没有那个兴趣,也没那个心情。
“听大夫的话,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再战不迟。”
孙邑埅最不喜欢不好好配合他的病人了。
燕筑回身看了看依旧没有动静的帐篷,然后大步朝着苍云堡里走去。
傅佛里深深吸了几口气,总算是平静下来,
“佛里,若是难受便回去等吧。”
傅佛里一把拉过顾措的手,紧紧地拽住,拉着走,
“陪我走一走。”
“好吧。”
待孙邑埅出来时,已经快近中午了,外面不见燕筑身影,想来时间太久,也等不下去吧,但是孙邑埅现在特别想找到他,因为他内心的担忧。
找到一名军医让他注意帐篷内的动静,孙邑埅绕到破阵营营地,转了一圈,问了王不空问了陆欧问了见到的其他人,都没有问到燕筑的去向。
倒是有人说起,傅佛里和顾措去找人去了,孙邑埅连忙又去敲帐篷门,奈何帐内无人。
他们在一起?
孙邑埅停在帐门口,蹙眉深思。
“咦,孙大夫你出来了?”
回身一看,是顾措陪着傅佛里转了回来。
“嗯,听说你们去找燕筑了?”
“他在苍云堡里。”
傅佛里径直给出了孙邑埅所要的答案,脸色看起来有着不好,孙邑埅伸手握住他手腕把起脉来。
“记得服药,回去睡一觉,我回头来给你施针。”
“他,心情不好。”
傅佛里又补了一句,孙邑埅了然地点点头,光用猜想的便知道是怎样不对劲了,先把人找到再说吧。
孙邑埅转头便往苍云堡跑去。
“阿措,你知道吗,燕筑从来没有搭腔过我说他的花花的事情,我能确定,那是他的默认,而不是否认。”
顾措拍了拍佛里的肩,与他一起看着耸立山壁的偌大苍云堡。
第23章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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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云堡深处的木桩眼见着一个个地坏掉断落下来,鲜有人际的木桩室里只有燕筑一人对着那一排整齐排列的木桩一次次下狠手,也有人路过在门口往里瞥一眼便没有再继续看下去。
表情的严酷,动作的凶狠,震慑人的气势,大家自然而然地远而避之。
同时,也能理解入了苍云的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秘密而残酷的事情,这个时候不需要太多的打扰。
所以,被孙邑埅拉住询问的时候,在指出方向的同时,总会多提醒一句,
“你便让他发泄一下,知道去木桩室,多少还是有自制力的。”
孙邑埅当然知道燕筑的个x_ing脾气,早熟的心x_ing却成了他更是心疼燕筑的理由,没有表现出来的需求并不是不存在的需求,这是孙邑埅执意要前去却不一定会做出什么动作的原因所在。
苍云堡有如迷宫般的地形对于鲜少进入的孙邑埅来说有着困难,风箭长廊划破了他的衣衫,火雷阵烧坏了他的发尾,滚石阵撞伤了他的手臂,终于佇立于木桩室门口的孙邑埅显得有些狼狈,粗重的呼吸和木桩前的人像是呼应一般吐息着。
精疲力尽的燕筑手撑着木桩,被汗水浸s-hi的黑发顺着他低下的头垂落耳边遮挡住了脸颊,却在转头看向孙邑埅时,露出一双依旧精光的鹰隼之眼。
除了静默还是静默,直到燕筑率先一步闭上眼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那是一口被压制许久翻腾不已的心血,终于随着他的发泄也一起被激出来。
孙邑埅连忙冲了进去,有力的手臂搀扶住燕筑,
“坐下来调息。”
燕筑吐出嘴里的血沫,说道,
“我没事。”
“血吐出来确实是没什么大事了,但是还是需要调息一下。”
因为孙邑埅的坚持,燕筑乖乖地盘腿坐了下来。
被喂了一颗药丸,背心抵上温热的手掌,暖暖的内力缓缓流入体内,驱赶出了滞郁。
在感觉好了不少之后,燕筑开口说道,
“可以了。”
孙邑埅这才撤了双掌,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事情的始末和细节。
燕筑转过身来,满眼都是愧疚,抬起的手不自觉地覆上孙邑埅略白的脸庞,拇指在颊间来回地摩挲着,
“让你受伤了,抱歉。”
试着笑以回应的人却发现说出口的话却带着颤抖,
“你看我也能入苍云了。”
很想把明明很担忧却强颜欢笑的人揽进怀里,但燕筑终究收回了手,扶着孙邑埅一起站起来。
“我已经报仇了,我应该开心。”
“这事情一点也不值得开心。”
孙邑埅伸手上前,紧紧握住燕筑的手,给他力量与支持,报仇是没错,但也是再一次把伤口暴露在外,那么这一次或是伤得更深或是有了一次伤口痊愈的机会,孙邑埅真心希望会是后者。
“那日离开时我对你说,等你回来陪你一起报仇,如今你一人便做到了,做得很好,而接下来,你需要走出来,或许这过程会比较艰难,但是我会在你身边帮助你。”
燕筑转头看着孙邑埅,欲言又止,心里再次沸腾起来的血是为着眼前人,但他却不敢妄动,只有满脑子的,不该,不该……
“你……和我一起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