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乐靠在沙发上,翘着腿,那眼睛斜睨他,并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然后就转过头望着周语蓬,希望他至少能给一个回应。
过了良久,周语蓬终于开口了,这是分别多年以后熊乐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只见他喉结震动,张了张那一直都紧闭的嘴唇,突出的音却是浑然不清的。
“他说什么?”熊乐急的差点站了起来。
卢子君赶忙说:“他在问小芸和洁子呢。”然后他不紧不慢的在周语蓬的右臂上划拉字,写到:“她们两个不搬,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住在一起。”
周语蓬不再开口,但是刚才的那一句话却狠狠地砸在了熊乐的身上,相隔这几年,熊乐完全没料到周语蓬像现在这样几乎丧失了语言功能,那时候他们住在一起,他十分重视这个事情,生怕周语蓬失聪久了,说话会越来越不标准,这几年自己没有在他身边,再也没有人像自己当初那样耐心的对他一字一词的纠正,因而落到了这般结果。
看得出熊乐的痛心疾首,卢子君试图劝慰,解释道:“他这几年不怎么开口说话,所以大概也不记得发音了,我……”再到后来竟然不知道怎样说下去。
熊乐不再理他,背起那收拾好的双肩包,挽住周语蓬的手臂就向门外走去,他暗想,今后自己一定要像原来那样的帮助他正音,让他还能像以前一样说话。周语蓬的小臂并无知觉,未曾发觉有人触碰,突然被带得往前一走,下了他一跳,很显然他的双腿并没准备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对不起,对不起。”熊乐甚是后悔,一个劲地暗骂自己莽撞,拍拍他的肩,让他有所准备,再一起走出大门。
第 26 章
都市早高峰把原本开阔宽广的环路也堵得水泄不通,杨一柯不耐烦的握着方向盘,一路上走走停停,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透设进来,洒在三人身上,熊乐始终微笑着,觉得这阳光都是全新的,他侧头望着身边的周语蓬,他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能引得熊乐的心砰砰乱跳,此刻他才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和周语蓬拴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了。
“直接回新家,还是买点吃的东西?”杨一柯微微侧头问熊乐。
熊乐的目光并不离开周语蓬,说道:“先吃点东西吧,这一大清早的,语蓬什么也没吃呢。”
“你吃了吗?”杨一柯问。
熊乐一愣,说道:“我……我也没吃。”
“呵呵,”杨一柯笑了几声,“找个饭店,我把车停边上,你去买点打包吧,咱们回去再吃,我现在出门吃饭很不方便,媒体的眼睛可尖了。”
“恩。”
看见周语蓬稳稳当当的坐在车里,熊乐心下打算,是得买辆车了,不能再像当年那样让他跟着自己受苦。记得有一年夏天,天气十分闷热,熊乐带着周语蓬出门,好不容易等到一辆双层巴士,还没有座位,他领着周语蓬挤到了二层站着,二层的空间本来就小,周语蓬又高出许多,只能屈腿弯腰着汗流浃背,坐在一边的中年妇女都看不下去了,直说:“小伙子你坐我这吧,你这么站着多受罪啊。”话虽是温暖的,但是却变成了刀子,狠狠扎在熊乐的心上。
车子稳稳的停住,面前是善客坊,熊乐下车关门,嘱咐杨一柯照看周语蓬,自己跑进了饭店内,大概二十分钟才又跑出来,手里多了两个塑料袋。
“买了什么菜?”杨一柯问他。
熊乐一笑,下巴冲周语蓬一扬,道:“他爱吃的。”
“嚯,就没我爱吃的啊?”
“你爱吃什么我又不知道。”熊乐嘟囔。
“他爱吃什么现在又吃不出来,你买……”
熊乐接话道:“尝不出来还能闻呢,你怎么这么烦,赶紧开车吧。”
一提到这个,熊乐就不想再说下去,他回到周语蓬身边坐好,迷上眼睛不再说话,杨一柯也识趣的不再提,专心开车。
这一路的走走停停,到新家的时候已经快正午了,熊乐忙前忙后,没一刻闲着,一会儿帮周语蓬拿拖鞋,一会儿帮他整理所带了的双肩包,然后还带他简略的熟悉了一下大致的布局。熊乐发现周语蓬根本穿不住拖鞋,他的双脚没有力气,大多是时候都是了无生机的垂着,带不起来的拖鞋没走几步就从脚上脱了出来。
杨一柯把熊乐买的饭菜一一摆到餐桌上,还没打开食盒,就已经闻见了西湖醋鱼独有的那种浓郁的不怎么好闻的味道,向卧室喊道:“乐乐,你买了西湖醋鱼啊?这可不是蓬仔爱吃的,我记得怎么是你自己喜欢呢?”
探出脑袋,熊乐嘿嘿一笑。
就这么一个动作,就让杨一柯明白了,和周语蓬在一起的熊乐终于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样子,阳光、清新,无忧无虑。这样真好,杨一柯心想,希望大家都能够一直这样过下去,可是,此时的周语蓬快乐吗?谁都无法知道。
吃饭前,熊乐带周语蓬到卫生间洗了手,发现他的指甲虽然干净,但是很长,长出来的部分是乳白色的,会影响手部动作。
找来指甲刀,拿起他的手掌,熊乐在他肩上写道:“不要动,我再给你剪指甲。”
周语蓬一愣,然后轻轻的点点头,后来果然一动不动,甚是配合。
杨一柯坐在一旁看着这二人的样子,觉得一点都不突兀,现在的周语蓬完全离不开人,事实都需要别人的照料,性格脾气完全被磨圆了,再也没有了当年那种令自己和很多人都臣服的气质。
“你这么拿起他的手,你说他知道吗?”杨一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