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了解你,猫儿,太了解。你绝不会如他所愿。你不过是在跟他赌命而已。如果无法逃脱,大不了一死。柴文益永远都是输家,所有人都是输家,包括你自己。”一手捂上额头,哈哈大笑,“说什么这三天最重要的是送我和皇帝下山。你这狡猾的家伙不过是不想我为你盗药冒险。居然还把玩弄柴文益的把戏说得理所当然,就为了误导我跟着你的思路打转吗?”
“白兄,你误……。”
眼神倏地一利,白玉堂犹如猛兽疯狂地扑向展昭,揪住胸襟将他摁倒在地。
“姓展的,这么些年,五爷我让你的日子太好过了是不是?!真他妈的把我当成家养的老鼠了?难道这世上就只有柴文益是睚眦必报之人?爷爷我也不是吃素的,惹火了我,谁也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视线落到展昭右手中始终捏紧的瓷瓶,一把夺过,趁展昭一片愕然,顺势用手抓住展昭下颚,用力一掐,硬生生打开了展昭的嘴。狠绝犀利的眼睛紧紧盯视住身下的人,不仅令展昭的眼神被凝冻,连身体都僵硬了。“我不稀罕这玩意儿,也不稀罕你的心意了。现在就给我拿回去。我自己的麻烦,自己会解决!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说罢,拇指挑掉瓶盖,恶狠狠地便要往展昭嘴里倒。
眼见那一线救命的液体便要流入口中,展昭突然醒悟过来,一把捏住白玉堂的手,曲膝一顶。白玉堂吃痛,身体不自觉向上弹。展昭则抓准时机一把夺过瓷瓶,起身一推,将白玉堂抵上了洞壁。随后如法炮制,便要把解药倒入白玉堂口中。
“死猫!有本事试试看!我现在是抗不过你。不过,要不要看看是你把药倒进我口中的速度快,还是我崩断心脉的速度快?!”
所有动作都在霎那间静止,那一刻山洞内竟听不到一点声响。才触上脸颊的手在急剧的抖动下终是退了下来。那是觳觫之颤,似是发出死亡的尖锐轰鸣。
白玉堂……是认真的!
虽然乱了的发丝交错网罗住了白玉堂的双眼,叫人看不真切。可即使不用看展昭也知道此刻那对眸子里正有着什么样的眼神。是决绝!是顽固!此刻即便把药倒入白玉堂口中,也会被他吐个干净,他不会吞下去的,绝不会乖乖吞下去。
“你混蛋!”猛一拳砸到地上,展昭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没有如此愤怒过。喘息着,慢慢站了起来,他的眼神饱含冰冷怒意。连话语都是冰冷。
“白玉堂,你赢了。你让我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果然连半点都不稀罕。很好,那我就如你所愿。”抬手,高高举起,为了能让白玉堂清楚看到瓶中的解药倒入口中的真实,随后猛一甩手把瓷瓶砸碎在洞壁之上。
瓷器清脆的破裂之声,在这狭长山洞竟是久久不绝。当那绵长的声响终于断去,蒙在白玉堂眼前的发丝也是缓缓滑落。
哪是什么决绝,哪有什么顽固,充盈俊美双目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带着极度哀伤的温柔。那不着痕迹流露出的微笑竟散发出神圣的味道,仿佛那才是那个人的心,从头到尾都散发的温柔才是理所当然。
只是这温柔展昭没能看到,当摔破瓷瓶的那刻开始,他就连一眼都不曾望向白玉堂。
猫儿,恨我也好,恼我也好。我想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我曾发誓这辈子要好好守护你,所以我决不让你为我再陷入任何险境。
你的心意,我用心受下了。也请你好好用心受下我的,尽管这份心意可能是用死亡作为代价。
但我决不后悔。
我是白玉堂,是你这辈子最重要最无可替代的朋友,这就够了,够了。所以,我决不后悔……。
绝!——不!——后!——悔!——
缠绵的视线反反复复兜转在那人身上,悲怆浓重。
猫儿,真的生气了?
不然,为何连一眼都不看我?
不……不看也好。若是让你看到现在的我,那无疑是拿刀剜你的心肺。
我知道你其实明白的。你总是宠着我的任x_ing,可你更明白,这一次不是任x_ing。不然你绝不可能那么轻易做出让步。挺有趣不是吗?以往总是我拿你没辙,这次也该轮到你尝尝这种滋味了。
你,可会觉得心痛?
如果我死了,会让你痛到什么样的地步呢?
禁不住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死……?
难道,我是想死?
握紧拳头。
不,决不是。
紧握的五指徒然松开。
只是……我很明白,或许只有死才能在你心里留下永远无法磨灭的烙印,不是吗?
再次抬眼,却见那人不知何时已站到他面前。他的眼中没有愤怒、哀伤或是别的任何一种情绪,有的只是平静,带着一种过分坚毅的平静,却是让白玉堂浑身一颤,继而感觉一股颤栗袭遍全身,令毛骨悚然。
“猫儿,你……。”
白玉堂没能再说下去。
因为展昭让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那双唇本是柔软致极的东西,可此刻化身海潮,将他的唇彻底吞没,连身心也全部吞噬干净。
瞠目——除了这一细微动作,整个身心都象是不是自己的了。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不,连一根神经都驱动不了。明明睁着眼,不见黑暗,纳入瞳孔中的影像却全扭曲成一片混沌,仿佛天地初开、万物起始。
头脑轰隆作响,已无法思考。只有感觉。凭借身体与身体相触、手掌与手掌相交、双唇与双唇相依的感觉,摸索记忆的来时路,一点一滴,一滴一点。
曾有唯一的一次,电般的触击打开心之扉户。从来不知道如他这般身经百战的情场高手竟也会有神志不清神魂颠倒的时候。恍惚了,听凭心的指向,他碰触了那个人,吻住那双唇,终于也亲手敲破那无法回头的禁忌。
此刻,不再是刺痛得让人想瞬间弹开的电击,而是磁石的吸力。埋藏已久的眷念回味令即使已经罢工的头脑仍执著着一个念头——不愿分离,希望永永远远可以获取这份温暖。所以当略带生涩的双唇企图分开他因过度震惊而死死牢闭的嘴时,他几乎是一瞬间瓦解投降。迎合着缓缓张开,略带角度的转动,本能地只为更好地让四片温热融为一体。
谁料,才是开启,一线液体便如滑蛇般鱼贯而入。冰凉流过口舌的触感,犹如一头扎进洞外的冰雪堆,令头脑完全清醒过来。
猫儿你!
冷不防要推开,发觉身体早已被展昭禁箍住,手足俱难动弹。黾勉着晃动脑袋避开,展昭却象发了狠,不依不挠。一个追,一个逃,唇瓣彼此这般纠缠那般纠缠。直到将嘴里解药一滴不剩灌入白玉堂口中,展昭才一手托住其下颚用力一抬,接着四唇相离的下一个霎那,终于圆满见到白玉堂喉节自然滑动——下咽了。
那乌色瞳眸,即便在昏暗的山洞内也屏蔽不去它的光华,恍如,是另一种神圣。此刻,神之光耀便在近处,触手可及。只是没来得及将神圣挽留,便与那一下下喷洒在脸庞的炙热呼吸一起,同时抽离干净。
视线清晰着眼处,捕捉到的是那个人异样的神情。
是的,异样,既不尴尬,也不如他所想的闪烁回避。反而是用一种极其深沉且平静的目光凝望着他,就好像是对适才的所作所为理所应当,又或是……毫无感觉?
“相信白兄此刻不会再自断心脉,若仍要一意孤行,那随你。”
不见原先冰冷无情,口吻也是异样平静,让人心头难耐却又发做不得的平静。
只因了解他,便吃定了他吗?
想从被压覆住的白玉堂身上起来,不料被突然捉住手腕。展昭怔住,挣了一下没能摆脱,反被趁势握住另一处腕脖。
持续四目相对,只是此刻的主动权已然易主。
白玉堂眼中的东西亦很深沉,牢牢捕捉着眼前人的瞬息之态。只是那种深沉与展昭不同,或者应该说截然相反,如同是龙卷风的据点,一触即发的爆破点,随时会把人撕得支离破碎、炸到体无完肤。
“白兄,你……。”
展昭没能说下去。
当一个翻身被压在身下,他突然体验到了什么叫做现世报。
因为白玉堂接下去的举动让他也再说不出一个字。
和展昭轻柔却纠缠不休的唇瓣贴合不同。白玉堂的吻一如狂风暴雨,奔浪滔天,掠夺气息完全霸住自己占领的区域,不留一丝缝隙,不给一点后路。退一寸,就进一尺;躲一分,就夺十分。他死死咬住展昭双唇,啃噬,吸吮,含弄,搓摩,每一下都似用尽全力,每一次都像是要把展昭逼到绝境。
胸腔里的空气感觉被人用最迅速的方式抽走。然真正压迫胸口的难以承受却是眼前白玉堂的疯狂。
“白玉堂!”
一把推开那个压住自己的人,展昭急速喘息着。再看白玉堂,居然面无表情,目光仍然深如沉潭,幽远仿佛任何东西进到里头都是有去无回,却——不再匿藏随时可以喷出熊熊烈火将人焚至灰烬的狂乱罢了。
四目再次相接,展昭浑身震出一片寒意,竟头一次感到自己看不懂眼前这个人。
张嘴想说什么,被白玉堂一手捂住。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猫儿。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很清醒,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眼神的深沉终于变了,从狂乱变为了迷离,带着伤迹累累的心之裂痕,带着乞求救赎却又想沉溺的矛盾,带着丝丝缕缕情爱织成的线只想将眼前的人缠绕、捆绑、掳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