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九章
景安的目光有些小心翼翼，双手在课桌底下紧紧地交叠在一起，因为用力过猛，被勒得胀红。
台上的朝恩埋头纠结了会儿，眼眸狭促，继而轻声朗朗地回应道：“既然这样，就...林景安同学吧，大家以后好好照应!”
一年未见，他的官腔倒是耍地挺溜儿。
朝恩头也不看他，可有可无地说了声：“请坐。”
景安这才松开手指，浑身从头至尾酥麻无力，鬓角两边竟硬生生冒出了虚汗。
心跳像石子崩落掷地有声。
又过了一会儿，简简单单的会议就算结束。临走时，朝恩四下望望指着景安的方向，似在回忆：“那个...语文课代表过来一下!”
话音未落，景安“咚”的一下站了起来，迎来周遭惊异的目光，这多少显得他有些狼狈不堪。
景安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浅浅淡淡的皂角清香裹挟着夏风，蒲扇吹风一样的迎上了他的脸。
熟悉的，在梦里白转千回地，幽灵一样的想念破茧而出。
万千哀愁悲寞伤，至真至切地烟消云散。
原来我的爱憎痴癫，从来只为一人而生长。
朝恩的脚步慢了些，有意想等着他似的，景安会意快步赶了上去，顺势与他并肩而行。
他手里拿着公文包，漫不经心地挑起家常的话题：“林景安，你家是住在这边吗？”
景安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些问题，只好如实回答：“嗯，沈老师，我平时就住在亲戚家。”
林同学。
沈老师。
你瞧，多生分啊!
“那家里有什么姊妹姐弟啊？”
景安突然有些气结，他分明什么都知道，分明...是故意的。
“奥，我以前有个哥哥，长得挺好看，学习也好，我经常缠着他跟我一起睡觉。”景安故意呛了声，看着他诧异的面容，一种反攻为胜的小心思窃窃欢喜。
“只是，后来发现，我不太喜欢他当我哥哥了!”
朝恩大概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好看的眉头微蹙成一道干净利落的羊肠小路，有意要把话题c-h-a开。
景安却旁若无人地接了话：“他这个人骄傲固执，什么话都不肯往外讲，只喜欢自己憋着。”
景安清了清嗓子：“我不太喜欢他这个遇到事就自欺欺人的模样，可我想试图改变他但没成功，结果一年前分道扬镳了。说实话，这一年来我挺想他的，但是如果要我重新再来，我依然会那样做，不会有一分一毫的踌躇。”景安目光望向悠远而有尽头的走廊，步履坚定，眼底有不容质疑的气焰。
“林景安，够了吧，你玩够了吧!”
朝恩强压着怒气，拿着公文包的右手险些青筋爆出，仿佛全身上下所有的压抑与愤怒同时游移积聚在这个微小的一点，以至于他血红侵骨，不堪负重。
“我没玩，在你面前，我从没有半点的虚情假意。”
朝恩闷哼了一声，侧过头笑里藏刀般地看着他的眼睛，唇瓣之间不过毫厘之差，呼吸传来的气息若有若无，电流一般地酥软了景安的骨髓血r_ou_。
“那你想玩么？”他的双眸里暗潮汹涌，邪魅妖冶至极。
还没等景安回答，他重新恢复成原来那个姿势，继续一步一步厚重地走着。
“诶，对了，忘了问你...”
趁着问话的缝隙，景安回答：“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什么烧杀抢掠，横施逆行，抑或...找个人共度余生，我林景安就算穷途末路，也一定奉陪。”
第11章 第十章
办公室内，花香清冽。
朝恩挪过椅子轻轻坐下，双肘抵在漆红色的办公桌上，疲倦地撑着脑袋。
桌子上各式的教科书成堆安放在一起，方方正正，从上而下望去，压根看不见一点脱离组织冒头的边角。
景安想：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方面的强迫症。
遐想之余，面前的他抬起头来，微声叹了口气，揉揉眉头，继而拿出一叠试卷递给景安：“拿回去，让同学们预习完成。”
“哦。”景安应道。
就这样，彼此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只字不提方才的事，景安依稀记得他的呼吸倏地一下急促起来，脚步也相应配合着愈渐加快。
景安留念地看了一眼，转身欲离开，刚迈出两步，朝恩仿佛记起什么似的喊住了他：“哎。”说完扔给景安一串钥匙又说：“跟你亲戚说一声，以后就来我家住吧！”
景安回头望他，茫茫然不知所以。
“怎么？不是一定奉陪吗？”朝恩抬头嗤笑。
当景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身体里原本涓涓细流的血液一下子如同火山爆发滚烫炽热，沾染了酝酿经年的欲望。
“你这是？”景安呢喃。
“没别的意思，毕竟你也喊了我那么些年的哥哥。”他低头把玩着黑色钢笔，不再看他。
景安却欢喜的像个得了蜜糖的傻子，连连点头：“好，好，今天中午就跟我二姨说一声。”他双手真切地捧着那串留有那人余温的钥匙，依稀听见他在背后喊到：“晚上等我一起回家。”
好，好，好，你说的话，一字一句地，我都在心底小心斟酌，经年日久。
办公室没人，他轻快的脚步声显得空旷悠远，“哒哒哒”地落在朝恩的耳畔。
人走远了，朝恩想：人生难得一次忸怩作态的欲迎还拒竟都是奉献给了这个毛头小子。哦，不，不是毛头小子喽!
他在心底感叹：是大人了。
晚上自习上完以后，人群纷纷做鸟雀散，原本拥挤吵闹的教室一下子却默无声起来。
灯光悠悠，夜色阑珊。
景安不敢看台上的他，只是埋头做题。
好半晌，朝恩那边才收拾东西，喊了声：“林景安，走吧。”
“哦。”景安答应。
月影斜疏，空旷的大陆亮如白昼。“朝恩，你...平时是开电瓶车上下班吗？”
“怎么，看不上眼，嫌我没弄个加长林肯送你？”朝恩推车出来回应打趣道。
景安知道他的刻意玩笑，只是垂着头不再说话。
“来，上来!”
“嗯。”
一路上，景安俨然一副正襟危坐样，哗啦啦地凉风在耳畔猎猎作响。他们两个人不搭一话，任空气静寂，任身旁景色层出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