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已经花了10多年的时间,来探究证实这份感情,我很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10多年,人生有多少个10年。我已经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我不能再……”欧阳辰咽了咽口水,喉间一阵灼伤般的刺痛。“妈,如果,如果你真觉得恶心的话,从今以后,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吧。反正,我辈子已经做错了那么多事,伤害了那么多人,死后估计免不了要到地狱里刀山油锅来回试几遍了,现在再加上个不孝,也,也无所谓了。如果,好命有来世,我再报答你生我养我的恩情吧。我和子钦先回房了,你们,再坐坐?我让老许给你们安排酒店。”
说完,起身拉着苏子钦就往卧室走。一直冷眼旁观不言语不表态的苏子钦随着他走了两步忽然站在原地不动,毅然的甩开挣脱一直抓着自己的大掌。
欧阳辰回头,惊疑不定,“子钦?”
“欧阳辰,我要离……”
苏子钦话没说完,就见欧阳辰脸上血色尽退,仿佛还能听到牙齿打颤的细碎声音,睁大的眼睛中茶色的瞳孔剧烈的收缩颤动,眼神却是越过他看向他身后。
第六十八章
晚饭后,苏妈妈拍拍屁股陪着孙子进房间写作业,苏爸爸则窝进他的书房里翻箱倒柜的找他不知道几几年发表的某篇学术报告。苏子钦收拾完碗筷,给自己冲了杯热茶,漫步移至窗边,欣赏楼下风景。
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白天还有惨白的阳光勉强支撑着,到了夜晚,冷风长驱直入,光听那呼拉拉的声音,就让人忍不住脊梁骨处打几个哆嗦。还真是应了古人的那首诗“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厚冰无裂文,短日有冷光。”
手里的热茶捂热了苍白的手指,也温暖了冷情的心肺。苏子钦斜倚在窗棂上,楼下的人好似有着和他一样的百无聊赖,一样慵懒随意的靠在车上抽着烟。
电视里正播着整点新闻。南方的灾情这几天报得沸沸扬扬,大雪封山封路,面容姣好的女主播正在动员广大市民向受灾地区捐赠物资,只是那厚重的妆容搭上刻意煽情的表情让人倒足胃口。
听说,有专家预测,今年H市将会出现五十年难得一见的大雪纷飞。
雪吗?在H市还真的没见过呢。至少在苏子钦的记忆里,H市就从没下过雪。不过,倒是听过有下了几次冰雹,但终究还是没亲眼见到。
不管是不是下雪,但气温已低得侵肌蚀骨那是毋庸置疑的。苏子钦一向怕冷,如果可以,他还真希望能像动物那样挖个洞裹着棉被钻进去不吃不喝的睡上一整个冬天。
楼下的人抬头看着他,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苏子钦知道他在看着他,用一种炙热的眼神看他。风刮着,一支烟没抽几口就燃尽了。那人拍掉不小心落在大衣的烟灰,打了个寒颤,又赶紧将手插进口袋中,抬头对他笑了笑。
真是,这么冷的天,车里就不能抽烟么。
手里的茶叶泡得太久了,茶汁太浓,免不了失了香韵。苏子钦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甚至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楼下凝望他家的窗户。只是当他有天忽然察觉时,他已经在那儿了。
既然他这么想见他,那他站在他看得见的地方,让他看个够。
那天过后,他们真的没有再联系。如果有机会,其实苏子钦还挺想问他陈姨怎么样了。那天欧阳辰在一开始的无助慌乱后就迅速的冷静下来,一边将陈姨抱到楼下开车赶往医院,一边沉稳的调兵遣将。当他们到达医院时,主治医师和护士都已经准备就绪。看着医生护士蜂拥而至,一阵手忙脚乱后又鱼贯而出。得知陈姨没什么大碍后,他便随母亲回去收了东西离开。
“子钦。”苏妈妈一出来就看到儿子又站在窗边傻傻的望着窗外发呆,看这情形不用想也猜得到估计那孩子又来他们家楼下了。
叹了口气,也不点破,苏妈妈只开口道,“小宝贝儿有道数学题把我也搞糊涂了,呵呵,你进来教教他?”
苏子钦微微颔首,见母亲倒了杯热水先进了房,随即又转过头。楼下的人,朝他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别在意。苏子钦不动,底下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还未抽完的烟随手一掷,开了车门坐进去,发动了车子,又降下车窗探出手来挥挥手朝他告别,催促他赶紧进去忙他的。
缩回身子,将窗户关好又将窗帘拉紧,苏子钦有些迷茫。
这是一个死局,他原本以为,只要离了欧阳辰,就可以摆脱这没有出路没有未来的困境。他深谙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回头路,何况这几年,他们之间横插近太多太多的东西,将他们的距离拉的愈来愈远。他没有自信可以逾越这万丈沟渠,也没有自信会有冰释前嫌说的一天。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也许他这辈子唯一爱的只有一个人。那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已经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长出茂盛的枝蔓,张牙舞爪的将他整颗心桎梏。别人也许可以,但是以他的性格,要他将他的爪牙拔除,抛开一切去重新寻找一份感情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他不是听不出来那天欧阳辰话里的真心,他也不是看不到这些日子里他所表露的心意。可纵然他想遗忘,但又怎么遗忘,如何遗忘。背叛,欺骗,家庭,压力,以及心中结痂的疤痕,一切的一切,都血淋淋的躺在那里,逼迫着他,胁迫着他……谁来告诉他,破镜如何能够重圆!!!
所以他一心的想要离开,无论如何也要离开,那些伤痛的回忆还历历在目,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他宁可选择不爱。
是的,他以为他已经不爱了。但是,在平静如常寒若冰霜的面孔下,是狰狞扭曲的痛苦。悔恨,孤独,煎熬,绝望,所有折磨人的感情,每晚都像一群饥饿的老鼠,轮流的啃噬千疮百孔的心。这样的心情和感受,除了自己以外只有他知道。
是的,他肯定是知道了,从他第一次看到出现在窗户边的他时,他皱得快连在一起的眉毛就在无声地告诉他,他体会到了,他知道了。所以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上来死缠烂打,也没有了强势霸道,而只是时不时的出现在楼下,抽几根烟,看看他,然后再驱车离去。
而自己也无法忽视或否认,在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时,心中的悸动和不安分的情感。
困惑,希翼,挣扎,迷茫,何去何从,无从知晓。他已经看不懂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里哪一条才是命运的轨迹。他从不是一个豁达开阔的人,往昔种种今生恐怕是等不到云淡风轻的那天。可这样的僵持,又使他泥足深陷,心中渴望的诉求越来越挥之不去。
也许,我们急于摆脱的正是我们要追求的命运。
第六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