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宝书坐在板凳上倒着气儿,一上午没闲着就收获了这么几件,按道理来说家里再穷也不至于连些破毛衣也找不出来吧,唯一的可能就是,金桂琴废物利用,拆了又给重新织成了衣服,给大家伙分了穿了。不过这样也好,太多了怕是自己也忙不过来,就可着眼前这么几件折腾吧。
中午闫宝书跟家里头吃了中饭,伙食还挺不错的,有粉条有血肠,听说还是二叔闫永兴媳妇娘家人从乡下送过来的,闫永兴心里有闫永贵这一家人,分出一点送过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由于闫宝书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忙着排练,早出晚归的,要么就是去了陆向北家,所以很大程度上来说,他都快忘记家里还有一个混世小魔王的存在了。
闫宝龙最近消停了不少,不像闫永贵还在那段时间那么混账了,或许也是因为掉到了松花江里吓到了,一时半会心里那道坎没过去,可不管怎么说,这小子能消停点总归是好事儿,闫宝书还真担心这小子是狗改不了吃屎、老实几天继续当他的混世魔王。
年前剪头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闫宝书是因为太忙想起来去剪,除了他之外,就连向来省吃俭用的金桂琴也修剪了头发,更不用说闫宝福和闫宝龙了。剪过头的闫宝龙看上去顺眼了,里外衣穿的都是金桂琴给他拆洗过的,别说,如果这小子不犯浑,就凭着和闫宝书有几分相似的样貌,还真挺招人稀罕的。
“宝龙,吃完饭了就带着玉香和玉芳出去转转,哥刚不是给你钱了,过年了也别省着,看能买啥就买点啥你们几个吃。”闫宝福坐在炕头上盘着腿,在没有了闫永贵的日子里,他则是充当了这个家里最重要的位置,顶梁柱。至于下乡连过年都未归家中的闫宝山,似乎是被大家刻意的遗忘了。
闫宝龙很听话的下了炕,穿戴整齐后和两个小丫头出门了。
“宝书,你咋也不警告宝龙一声呢。”闫宝福笑问道。
闫宝书笑着摇头,“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他不敢把你给他的钱私吞,所以我就没开口。”
“嗯,最近宝龙变老实也听话了,也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闫宝福一摆手,“算了不说他了,我问你,明天你真要和陆向北去村里?”
闫宝书笑问道:“咋了,你不是挺赞成的吗。”
闫宝福叹了口气,“我看你是真想去,所以才帮你说服咱妈的,可我总觉着吧,那是陆向北的小叔家,人家算是亲戚,过年过节串门很正常,你说你一个外来人跟着去了,到时候人家要是看你不顺眼给你气受咋办啊?”
有这样一个哥也是一种幸福吗!闫宝书心里这么想着,轻声安慰着闫宝福说:“哥你放心吧,向北人好,如果他不想让我去,也不会跟我说的。”
闫宝福点了点头:“那行吧,不过这过去了,你总得身上揣点钱吧,我跟咱姐商量了一下,一人给你拿一块钱,你也别嫌少,主要是用来应急的。”
闫宝福想的如此周到,闫宝书大为感动,如果不是闫宝福脸皮子略薄,他一定会冲过去抱着他的脖子喊上一声,“你就是全世界上最好的哥了。”
“哦对了。”闫宝福指了指堆在门口的那几件破毛衣,“你跟我说,你要这些破衣服干啥?”
闫宝书笑道:“不是我要,是陆向北要。”
“这样啊,那他还需要别的不?咱家应该还能翻出来点,反正也不值钱,就都给他吧。”
闫宝书哭笑不得,连忙摆手:“这几件就够了。”说着,闫宝书下炕趿拉着鞋坐在了门口,推开屋门冲外屋地吆喝道:“姐,你忙不忙啊,不忙帮我一把呗。”
“来了。”闫玉芬从外屋地进来,一边用抹布擦手一边说:“咋了?让我帮你干啥。”
闫宝书指着地上的衣服说:“帮我拆了,咱姐弟两个给它团成毛线团。”
“行,姐帮你。”
于是,这一下午闫宝书又没出门,而是坐在屋里和闫玉芬拆了三件半的毛衣,然后再一人撑着毛线,一人将毛线团成了团。眼瞅着天都擦黑了,闫宝书和闫玉芬终于忙活完了,闫宝书扶着腰站了起来,坐着扭腰运动说:“姐你累不,你要累就跟我一样,稍微活动一下。”
闫玉芬笑看闫宝书,“我可来不了,看上去一点都不想厂里的广播体操。”
闫宝书笑着没接话,待他身体能够灵活运动了,他便把团成一团的毛巾塞进了挎包里,说来也巧了,这头刚忙活完,陆向北和顾军就大驾光临了,美曰其名来接闫宝书去他家吃晚饭。
陆向北已经对老闫家熟的不能再熟了,在和闫宝福金桂琴等人打过招呼后,他便主动拎着闫宝书的挎包出了门,因为明天就要去乡下村里了,金桂琴多少有点放心不下,追出门来嘱咐道:“宝书啊,路上听向北的话,别乱跑啊。”
闫宝书涨红着脸也不知道该说啥,反倒是蹬车的陆向北回过头冲金桂琴吆喝道:“婶子你放心吧,宝书我会照顾好的。”说完,陆向北转过头,笑吟吟的说:“听见了没,你妈让你听我的话,如果你敢乱跑,我可是会打你腚的。”
“滚。”闫宝书趴在车把上笑骂道。
“我说你们两个行了啊,婶子当我不存在,你们两个也把我当空气了啊。”顾军最讨厌别人忽视了,尤其是在自己最好的两个兄弟面前,这种感觉让他非常的不自在,甚至有点恼羞成怒。
“哟,还有人吃醋了啊。”陆向北大笑。
闫宝书回手给了陆向北一肘击,“别乱开玩笑,万一顾军一个想不开跳了松花江去可咋整,哈哈哈哈哈。”
三个人摸着黑一路飞驰,等到了老陆家,饭菜都已经上桌了,三个人洗了手跟着入座,老陆家的人对于闫宝书和顾军都算是熟悉了,尤其是陆向北的爸爸陆建军,在听说了闫宝书即将进入文工团工作的事情后,更是对闫宝书连连夸赞,最后闫宝书都被夸的受不住了,只能在填饱肚子之后迅速的下了饭桌。
顾军在有好吃好喝的情况下会变身成为大胃王,这边闫宝书都下桌了,陆向北随即跟了出来,也只有顾军,依旧赖在饭桌上不肯走。陆向北没辙,也就没理会顾军,而是陪着闫宝书回到了自己那屋。
“咱们明天早上起来就出发,我爸都找好车了。”
“啥车啊?”闫宝书琢磨着陆建军好歹在矿里也是个官儿,难道说这次去乡下村里是要坐吉普车去吗?如果真是这样,闫宝书也算是行大运赶上了。
陆向北笑道:“我知道你想啥呢,可我得跟你说实话,就是马车,咱矿里马大爷家的马车。”
闫宝书多少有点失望,“我还以为会是吉普车呢。”
“哈哈哈。”陆向北大笑:“那是国家的,如果不是厂里有事,我爸可不敢随便开出来。”
闫宝书一想也是这么回事,有官在身,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多留意总归是好的。闫宝书叹了口气,“完了,我的吉普梦破灭了。”
“你就这么想坐吉普啊?”
“也不是很想,就是没坐过。”主要是没坐过这个年代的车。
陆向北笑道:“放心吧,早晚兄弟能让你坐上。”
闫宝书抿嘴偷笑,等你开着吉普来跟我说:“咱们在一起”的那一天吗?
“嘿,你小子想啥呢?”
闫宝书回过神,清了清嗓子说:“我在想晚上没事儿做,咱们是先去给干爸干妈拜年呢,还是明天早上走之前再去。”
“一会儿就去吧,不过咱得相等顾大吃塞完饭的。”
“顾大吃?”闫宝书笑不可支,“这个外号起的好,起的妙,起的呱呱叫。”闫宝书一边笑一边伸手把挎包从桌上够了下来,打开后从里面掏出了一早偷金桂琴的那根钩针,随后又拿了一团毛线,“反正现在也闲着,我就勾点出来吧。”
陆向北一听说闫宝书要用毛线勾东西,连忙挪着凳子到他身旁坐下,聚精会神道:“你打算勾点啥啊?”
闫宝书右手拿钩针,左手捻着毛线头,想了想说:“就勾个柜帘如何?我上次去干妈家发现她家的柜子不大,勾起来应该也没多费劲,到时候就把这个柜帘给干妈当新年礼物吧。”
“嗯,那你快勾,我好瞅瞅。”
闫宝书忍俊不禁,“咋地,怕我骗你啊?”说着,闫宝书用毛线在钩针上系了个头,然后绕一圈勾一针,随后又是挑针,尽可能的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勾出完美的空花……
飞针走线,陆向北那头看的傻了眼,“我操,你还真会啊,我还以为你就是瞎折腾呢。”
闫宝书一撇嘴,“既然觉着我瞎折腾,那你干啥还找出那么多件毛衣来啊。”
陆向北傻笑着挠头,“你说的话我哪里敢不听啊。”
闫宝书被逗笑了,“那我想要月亮呢?”